獨臂女子望著陳易的睡顏。
陳易破去了分彆我執,不知道她好不好看,而周依棠其實很早的時候,就不知道陳易到底好不好看。
她是真人,早已斬了三屍,劍塚裡,手臂與三屍一同斷去。
於她這樣修道有成的人而言,好看與不好看都是一樣,不過皮相,在她眼裡,他無佳形美容,長什麼樣都是一樣。
周依棠沒有伸手去撫摸,隻是靜靜看著這個糾纏兩世的人。
她胸口一抹沉重鬱結之氣,看著他的時候,格外地難以吐出。
孽緣的沉重壓在心頭,周依棠還記得,他死的那天,她鬆了一口氣。
這並非是虛詞,她真的鬆了一口氣。
所以當她得知殷聽雪的事時,會有幾分同病相憐。
“破去你的我執,斬卻三屍,”
周依棠清聲自語,
“我就得到你了。”
到那時,那就是真的前事皆作罷。
他會隨她去寅劍山,他們也將共赴長生大道。
至於那個斬三屍後的他,還是不是原來的他,
斬過三屍的周依棠明白,是也不是。
三屍無非是欲念,除卻之後,人還是那一個人,心緒還是同樣的心緒,隻是卻再無欲念。
說起來,她對他其實也沒有欲念,隻有執念。
她是個固執的女子,他領著她看滿山芍藥花的夏天,她指尖顫抖,卻又佯裝毫不在意地微微頷首,後來即便他折斷了她的劍,可不經意間想起那日的驚豔,還是不住頻頻回首。
周依棠不再看他,闔上眼眸,靜心打坐。
半個時辰後。
陳易悠悠轉醒,在地上翻了翻身。
被破去分彆我執之後,總感覺多了種莫名其妙的暈眩感。
“不該跟她進來的。”
陳易不禁喃喃。
本以為曆經祀天壇那一劫後,足以抵禦住玉真元君那高深道法,不曾想還是著了道。
說到底,或許不該念著什麼舊情,也不該去想著不辜負小狐狸和閔少俠,合該…合該那時候折了她的劍!
可是,跟她進來,陳易不後悔。
他折了她的劍,傷害過她一次,不想再折一次了。
“無能為力了?”
耳邊響起她的嗓音。
陳易咧嘴一笑,厚著臉皮道:
“不知師尊能不能饒過我這一次?”
“不能。”
周依棠平靜道。
“行行好。”
陳易臉皮向來很厚。
獨臂女子站起身來,不再去理會這徒弟。
“著雨…”
那嗓音親昵得有些肉麻。
周依棠蹙了蹙眉,頭也不回地數落:
“你進來前就應想好後手。”
陳易按了按腦袋,一陣泄氣後笑道:
“哪有什麼後手,不過硬抗罷了。”
獨臂女子一聲嗤笑。
顯然是沒把他這話當真。
陳易頃刻無言,他確實有後手,但卻到底有沒有作用,卻並無太多的把握。
之所以走進來,不過是不想再折她的劍,比起千百算計,更像是一時衝動。
“不起來?”
看他仍躺在地上,獨臂女子如此道。
陳易慢慢爬起,在火焰邊攏手烤火,不自覺看向周依棠,即便不知道她好不好看,可是,仍然覺得她美則極美。
望著她,陳易百感交集,最後輕聲一句,
“我其實…很想伱。”
沒頭沒尾的話落耳,周依棠卻沒有刺他,而是應了一聲。
“嗯。”
“我猜得到你為什麼想斬我三屍。”
“嗯。”
周依棠麵無表情地微微頷首。
“我也知道,你沒法原諒我。”
“嗯。”
周依棠並無多少反應。
“那天下大雨的時候,也就是我折斷你劍的時候,我看著你一直在哭,迎著滿山芍藥花,說真的,那時我很想抱你一下,可還是沒有,但真的很想抱你一下。”
周依棠沉默了半息,最後還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