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年的謀劃,都在這一刻功成了。
一口鬱結之氣吐出,就像他死的那天時一樣,她鬆了一口氣。
周依棠看著逐漸失神的他,慢慢走到他麵前,
她要得到他了!那個她想要的他!
周依棠如此想著,可看著他目光漸漸渙散,還是不住心頭一緊,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撫摸他的臉頰。
“你有想過今日嗎?”
她不住呢喃,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何必,折斷我的劍
記得他初上寅劍山時,就是一個資質平平的毛頭小子,道法修行什麼也不懂,悟性也不過一般,讓她屢屢皺眉,連好脾氣的陸英也為他搖頭不已。
他不是一個好徒弟,可沒有比他更好的徒弟,他的好卻從來不在什麼修行,四五月,本應是葛藤爬滿寅劍山蒼梧峰時候,可視野所及之處,是層層疊疊的紅黃,芍藥花層林儘染,一望無垠。
她站在那裡,陳易轉頭看她時,她一麵佯裝毫不在意,一麵微微頷首,可指尖仍然不住顫抖。
那天她故作鎮定,但還是不住多看了他幾眼,嗓音柔和了幾分。
可是後來…
後來,一切都毀了。
他把這一切都毀了!
他暗算了她,並將她斬卻三屍換來的若缺劍,兩指折斷,先是一道裂痕,而後是清脆響聲,周依棠那時腦子裡一片空白。
後來,他待她再好,可舊日的恨意仍然遮蔽了天空。她想摸他的臉,隻有等他入睡的時候,她想吻他,隻有等他要求的時候,連那山盟海誓,都是在等他先說,一直在等,等到了現在。
正如她站在山巔、偷偷唱葛生時的心中所想,她等到了這下一輩子,百歲之後。
他死了之後,她鬆了一口氣,幾日之後,她卻又常常看著他的墳塚發呆,接著驚覺葛藤已經不知何時又爬滿了蒼梧峰,密密麻麻,正如她的執念一般。
昏昏然然回過頭,好像會看見芍藥花前,他恬淡一笑,告訴她,這滿山的芍藥花都是給她的,而那時,她的指尖輕輕顫抖,他還沒傷害她,她也開始在乎他,那時一切正好。
“我的我執.”
周依棠喃喃自語,
“你的又是什麼?”
他的我執裡是什麼?
周依棠心想著,眼底裡掠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一路上,她看見太多太多的女子縈繞他的身邊。
他的我執裡是什麼?
殷惟郢、閔寧、安後,還是那個…魔教聖女殷聽雪?!
周依棠麵容不定,那一口鬱結之氣,好像重回胸腔之中。
她驚覺,她不知道他的我執是什麼。
她隻知道她自己的我執是什麼,是那燃燒在心頭的一吻,是過去那滿山的芍藥花,是古唐人的葛生,是關於他的一幕又一幕…
算了,不重要……
她努力將念頭驅散,隨後,開始誦咒,
“執執相生,念念隨起,不過露幻……”
這是玉真元君為他準備的咒法,結合道佛兩家之理。
如此契合,就好像是為他而生,就好像一切都是天命。
是了,天命,他本來壓勝住了她,卻又一時心軟,接著對她幾無防備,極其輕易地被破去分彆我執……是他自己落在她手上的。
而曾被他折斷過的若缺劍也想斬他。
她猶豫過,她躊躇過,可一切都在逼她斬了他三屍,包括她自己。
隻是,那一口重新提起的鬱結之氣,卻遲遲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