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淒厲,一道寒光穿過閔寧的馬尾。
發絲寸斷,半身是血的閔寧隨後將手中之刀捅了進去。
嘩啦的開膛破肚之聲,又一人身死當場。
沒有花力氣抽刀,閔寧隨手在地上揀起一柄刀,大口大口喘起粗氣。
來的人實在太多了。
而仇罡仍未趕到。
晦明不清之中,不知誰會一刀殺來,錦衣衛們也不知道,自己會死在誰的刀下。
閔寧不明白為什麼消息散播得這麼廣,以至於這麼多人蜂擁一樣過來,不過,她還是在廝殺之中,聽到了一絲端倪。
這一群群圍殺來的江湖人裡,有人提到了安南王麾下的玉墨諜。
而他們,正好近來被京城的東西兩廠所圍剿,可謂怨仇極深。
一根暗箭襲來。
“閔千戶小心!”
一錦衣衛猛地衝前,舉刀要擋,卻差之毫厘,變成了手臂擋劍。
箭鋒貫穿手臂,錦衣衛痛嚎一聲,倒在地上。
閔寧猛地踏前衝去,朝著那射暗箭之人投擲出手中刀鋒。
又是嘩啦一聲,又一人倒在地上。
在場眾人皆是錦衣衛中的精銳,自然能以一敵多,對付這群江湖人,可誰都擋不住他們如魚貫而出。
又一個錦衣衛倒下,有二人已戰死當場,三人深受重創,錦衣衛越打越少。
閔寧又揀起一把刀,而一人想趁此間隙提槍殺來。
她側腰躲過一槍,隨後摧風斬雨斬向手腕,應聲斷裂,血流不止。
橫閃刀光,頭顱隨即落下。
踢到屍體後,閔寧看著遠處步步緊逼的江湖人士。
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氣機趨向紊亂。
這群人說是江湖人士,更像是強盜匪類,而所謂江湖人,向來是今天當強盜,明天做任俠。
一個個頭顱密密麻麻地逼近,粗氣猛喘,而在一眾錦衣衛身後,則是惶恐至極,不敢隨意動彈的一眾百姓,他們縮在一塊。
錦衣衛們已至強弩之末,縱使不過死傷了三分一人,可剩下的人裡麵,也體力不支,如同危牆,一觸即垮。
江湖人士看中這一點,而且已經死了這麼多人,總歸要有點收獲吧。
嘩啦!
突然傳來了嘩啦聲。
不是自錦衣衛們麵前,而是從江湖人士的後方。
那密密麻麻的人頭齊齊偏頭,隻見那地上,那曾被仇罡所敗的六品武夫九郎棍李定,身軀自肩膀到側腹上滑了下來,刀口平滑、淒厲。
人群被駭到,兀地分散開成一個圓,而那鬥笠人背負著劍,刀尖斜指地麵,手腕一抖,振開鮮血,大珠小珠散落於地。
像是孩童雨後撥弄芭蕉葉,雨水嘣地揮灑,有“噠啦”的脆響。
“是那個人,跟丐幫舵主坐一桌的!”
有人瞧見,那是兩炷香後,仍留於客棧的鬥笠黑衣人,大喊一聲。
話音落下之際,人群幾乎是炸開鍋一般,一哄而散。
武道境界,入了五品,就與五品以下有了近乎天壤之彆,更何況他們也與錦衣衛類似,同是強弩之末的境地。
陳易隨意擦走血後,歸刀入鞘。
他看向了閔寧,不免一怔。
少俠已半身是血,膝蓋彎曲,手中的刀都不再是繡春刀,而是隨地撿的兵刃,不知換了幾把刀,而這把刀也早已崩開裂口。
單馬尾染了血,泛著赤色。
而在她的背後,是一眾劫後餘生的平民百姓,他們仍然瑟瑟發抖,其中也未嘗沒有老弱婦孺,可在她及眾錦衣衛的庇佑下,那些江湖賊子未能傷到其中一人。
她大可棄人而走,或者獨自以報信為名騎馬入京,何必拚死殺敵?
萍水相逢,不過他鄉之客,可她為了這群人,用了多少次摧風斬雨?
陳易深吸一口氣,不住道:
“你們理應見機行事。”
他話裡有話,見機行事,而不是固守於此。
無論如何,他都不想閔寧在這裡出什麼閃失。
閔寧緩緩道:
“周劍甲曾有言:‘劍中有真意,當破三百兵’。”
“你要做下一個劍甲?”
陳易失笑道,
“你劍裡有真意?”
“我不用劍,但也是…一刀有理。”
閔寧說話間,陳易掃了眼她手裡那已千瘡百孔的刀。
那也不知是誰人的刀,可在她手上,似乎比誰人的刀都鋒利。
所以縱使自己無數次斬出摧風斬雨,可悟出那一刀的是她,而不是自己。
或許,正如她所說,
一刀有理,方能摧風斬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