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聽雪不可思議地眨著眼,嘴唇蠕動。
比丘尼手執二股六環錫杖,看著她,眸光懷念。
殷聽雪站立在原地,良久後總算問了出口:
“敢問、敢問禪師法號。”
比丘尼微微一笑,開口道:“我有十二種法號,但你可以喚我為…至慧。”
殷聽雪驚了一驚,是那個遊曆西域諸國,最後被晉國皇帝冊封的至慧禪師?
對於多少人來說,這比丘尼活像是傳說裡的人物,卻出現在她的麵前。
雪如杏花散落,比丘尼仿佛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
殷聽雪緩過神來,問道:
“這裡是哪?”
“銀台寺,不是很清楚嗎?”比丘尼笑道。
殷聽雪環顧四麵,景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她最後搖了搖頭道:“不是銀台寺,寺裡麵什麼都沒了。”
“這就是銀台寺。”比丘尼道。
“.為什麼?”
“它是你心裡的銀台寺,是你心裡的相。”
殷聽雪錯愕了一下。
“伱心裡的銀台寺是什麼模樣,它就是什麼模樣。”
而比丘尼雙手合十道:
“相由心生,心外無相,
你心裡的銀台寺,就是真正的銀台寺。”
楓樹落著鮮紅似血的楓葉,細風微拂,積雪自青瓦屋簷邊滾落,殷聽雪回過頭,便見石菩薩默默垂眸,慈悲非常,一切都與記憶一樣。
殷聽雪雙手微抖,她想回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個銀台寺。
一個心裡的銀台寺,沒有陳易的銀台寺。
在這裡,她不是誰人的妾室,而是銀台寺的女兒。
“你已經明白了,你很有慧根。”比丘尼的話音適時響在殷聽雪耳畔。
襄王女吸了口氣,看著飄雪落在掌心融化,輕聲問:
“可是,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麵前呢?”
如果這真是心裡的銀台寺,那麼該出現的是母親,而不是這位與襄王妃隻有三分相像的比丘尼。
比丘尼聞言輕輕笑了,接著佛光掠過,麵容頃刻變化。
殷聽雪瞪大的雙眸,嘴唇抑製不住地顫動。
那麵容與故去的娘近乎一模一樣。
比丘尼一步步走到她麵前,輕輕伸出了手,像是要輕撫她的腦袋。
殷聽雪已眼角泛淚,一聲千回百轉的嗓音似是呼之欲出,她的頭顱已經低垂,手臂都已經半伸出來,她想抱一下那熟悉的母親。
可這時…
天靈蓋處微微震動,一個人影閃過腦海。
殷聽雪泛起雞皮疙瘩,退了一步。
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陳易呢?
殷聽雪一陣慌亂,那一瞬間,她忽然間覺得矛盾。
而比丘尼眸裡掠過一抹晦暗,
她看到了一縷劍意。
好一個通玄真人、寅劍山劍甲……
比丘尼環顧四周,見景象未有變化,心中思慮。
劍意本可破滅眼前之景,卻並沒有,看來,那位寅劍山劍甲似也另有謀劃。
殷聽雪抬眸瞧了瞧比丘尼,又垂下眸子:
“對不起…”
“不必,這些事都要人自己明白。世尊在菩提樹下拈花微笑,眾弟子中卻唯有迦葉得道,這便是迦葉自己心裡明白、身有體悟。”
比丘尼嗓音溫和,在殷聽雪聽來,跟陳易簡直是天壤之彆。
他很少這樣嗓音溫柔,更多的,則是桀桀桀地把她欺負一通。
比丘尼好像比他更像是娘……
想到這裡,殷聽雪又悚然一驚,比他更像是娘,難道自己無意間又把他當成娘了嗎?
她好半晌才緩過神,努力把陳易的身影拋之九霄雲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