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雲海翻滾如驚濤駭浪,那一直傲睨輕物的高大女子怒不可遏。
陳易平靜以對。
秦青洛並非泛泛之輩,於生死一線間領悟到屬於自己的意,不僅不出乎意料,還是在計算之內。
她沒有悟出屬於自己的意,那才是出乎意料。
而如果,她真的沒悟出自己的意,
那麼陳易連三成勝算都沒有。
擁有琉璃光,可以永生不死的安南王,哪怕是水滴石穿的功夫,也足以將他消磨至死。
雲海間,女子王爺已然起身,金黃蛇瞳如睥睨天地一般,恢弘身影伴隨琉璃光輝,已是法相莊嚴。
“你果真是那妖後的一把好刀,效儘犬馬之勞,不過”
話語之間,她已是微抬起手,接著,做了個向下的手勢,
“我折刀便是。”
雲海轟然而散,像是因秦青洛的怒意而崩塌。
景象急速變化,兩人的神魂於琉璃光中下沉,待陳易回過神來後,便看見了秦青洛已然提槍。
斷開的紫電槍如同兩柄短槍在手,威勢不僅未曾減損,反而更盛從前。
那高大女子傷口愈合,氣勢已經截然不同!
而陳易折斷掉的那條手臂,傳來麻木的鈍痛,整個人身受重創,像半隻腳踏入了棺材之中。
以炁禦物歸刀入鞘,陳易以僅剩的一隻手,提住手裡的劍。
劍尖直指秦青洛。
他要撐住,再撐一段時間。
思緒間,那高大身影已然暴起,槍尖破風如雷霆般嘶鳴,宛若一道紫色閃電。
秦青洛槍已出手。
她手中有槍,心中亦有槍。
右手一丈餘長的槍芒破空而至,威勢無匹,而陳易身形微側,抬劍要擊斬槍杆,秦青洛卻已順勢擰動,左手所持的槍杆如大鯨拍岸般抽殺過去。
秦青洛聲勢淩冽,猛抽而來槍杆化作殘影,十分駭人。
而在有上清心法的陳易麵前,這槍杆慢了一秒。
他旋即變招,轉斬為刺,直向秦青洛手臂!
若是對手是尋常武夫,陳易這一劍,理應刺向胸腔。
然而,秦青洛有一寸琉璃光護體,若仍刺胸腔,這一槍杆抽殺勢頭不減,他的腦袋仍要被抽個稀巴爛。
那劍芒掠至眼前,秦青洛勾唇獰笑。
她抽殺過去的槍杆驟然變化,手腕往下一擺,竟轉抽為砸。
陳易的瞳孔微縮,哪怕是在他眼裡慢了一秒,可這一轉變,發生在毫厘之間,槍杆狠狠重擊後康劍。
劍身顫鳴,撕裂如蛟龍隕落。
陳易小半個身子被這勢頭砸得向下微彎,而秦青洛右手收槍,而後寒尖晃蕩,槍如巨蟒吞象!
這一槍,聲勢無匹,電閃雷鳴。
陳易無從躲避,唯有猛地將身軀下壓,以已經廢掉的左臂肩膀,迎上這破空一槍。
嘩啦!
血肉濺射在藥上寺裡。
陳易咬牙忍痛,雙腳猛踏地麵,身影往後掠去。
站穩落地後,他搖搖晃晃,吐出鮮血,肩膀皮開肉綻,左臂像是徹底廢了。
他緊盯那碩人女子,心中有槍的她如同走瀆化龍。
坐擁安南王府,執鞭南疆的秦青洛,方才交鋒間,先以右槍出手,看似為實招,但實際又是虛招,以此引陳易抬劍迎擊,而陳易看穿了這一點,做擊斬之勢,實則盯向秦青洛的左槍,當那抽殺之時,便變招一刺。
然而,電光火石間,秦青洛再度轉抽為砸,這一招虛中帶實,實中帶虛,心力交算之間,已令人猝不及防,砸中了後康劍,止住攻勢,隨後右槍再度出手!
進退有據、虛實轉化近乎出神入化,已經有了幾分崢嶸的宗師氣度。
秦青洛並未急於走近,而是仍在提防暗處殺機。
槍者,非匹夫之道,若是乘勝追擊,那麼陳易以炁禦物的功夫,或許就會讓她如遊胥一般,占儘優勢,然後敗亡。
“王爺,你就不好奇…我向菩薩求來了什麼?”
陳易趁著她提防的工夫,緩緩開口。
他要儘量拖延,哪怕隻是多出多一分一秒的時間。
隻要讓殷聽雪徹底說服祝莪。
秦青洛沒有言語,而是麵容冷肅。
陳易輕聲道:“祂應了我的賭,所以我向祂求了,把我們的神魂遠送去他化自在天,時間不長,隻送半炷香。”
秦青洛麵色仍然未變。
她現在不能去想,為什麼藥上菩薩要應承陳易的賭約,又或者說,陳易到底以什麼為賭注,讓那菩薩不惜為之一賭。
一旦去想,那就雜念頻頻聲,隨後就是差之毫厘,錯之千裡。
她隻知道,她要將他在此地誅殺,讓他死不瞑目。
然後,去找祝姨…
她心中的意,她心中的槍。
陳易悠然一笑道:“你的王妃…祝莪也會去。”
秦青洛金黃的蛇瞳裡,殺機凜然:“爾等豎子!”
身影驟然爆發,槍光掠起電芒般席卷而來。
她剛才所站立之地,石磚已經崩碎開來。
她要在神魂遠遊他化自在天前將他殺死。
陳易麵色蒼白,以炁禦物,無雜念再度出鞘,懸浮半空,如同一柄飛刀。
然而,這世間少有的上好寶刀,寒光剛剛乍現,便被激流般的槍芒所摧垮。
如同轟轟烈烈的洪水,浩大的槍罡直逼而來!
陳易唯有一劍迎上。
他已將近油儘燈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