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安南王則喚人端上菜肴,主將營帳的會客廳內,燭火間搖曳之下,便是美酒佳肴。
閔寧心緒不寧,想查明真相,問個究竟,可眼下身處安南王的軍營之中,處處掣肘,甚至一不小心便危在旦夕。
她夾著菜,微微抬起頭,便見陳易跟秦青洛相談甚歡,熟絡地談起種種話題,不時歡笑,閔寧皺了皺眉頭。
怎麼那混帳一直跟人王爺談王妃?
如此…不知禮數。
哪怕再如何深交的知己好友,彼此間就著彆人內人說來說去,終究不合禮法,妻子之所以被喚為內人,便因處內不處外,不為外人道也。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陳易便以不勝酒力為由,悄悄退開了會客廳,安南王眸裡閃過陰厲,卻也隻是一閃而逝。
她仍舊照常招待著閔寧。
秦青洛此時已換上了便服,繡著“鶴唳九皐”,濃鬱的群青色為底,正應了“青洛”二字,她捧起一碗酒,輕笑道:
“他已走,如今便單獨敬你一碗。”
閔寧聞言,連道受寵若驚,也捧起了酒,她向來很少喝酒,一般喝酒之時,也往往是姐姐閔鳴勸誘,家姊就愛看她不勝酒力的模樣,說那時的閔月池最好調笑,說了不中聽的就抿著嘴巴,把本就通紅的臉憋得更是通紅。
酒液入喉,閔寧輕晃腦袋,初初飲酒之時,五感會格外敏銳,她隱隱約約聽到,簾帳內的微弱聲音。
“嗯…月池兄,敢問陳尊明他跟你…是何種關係?”秦青洛緊緊捧住酒碗,似是隱疾發作,好一會後才緩了過來。
閔寧回過神來,眼眸低垂,腦子裡忽然回蕩起,姐姐閔鳴的那句話。
他不會娶我……
“…手足兄弟吧。”閔寧輕聲道。
女子王爺勾唇微笑,漫不經心地打聽:“那誰是兄,誰是弟?”
閔寧輕哼一聲,回道:
“自然我是兄。”
“可看你年紀,呃…似是比他…要…小。”秦青洛麵色微微泛白,“他似乎比伱大。”
不願服輸的閔寧輕皺眉頭道:“我是他上司,他是後來做的千戶,我對他亦有授業之恩。”
“有師徒之實,無師徒之名?”
“自然。”
閔寧說完,喝了口酒壯了壯膽。
那英氣的臉龐已泛紅暈。
女子王爺笑了笑,笑裡藏刀,並未直接出刀,而是點到為止道:“可他好像不太敬你。”
“…他心裡敬我。”閔寧語氣稍弱地說了一句。
說什麼心裡敬她,他可曾有哪一日敬過她,從前他肆意捉弄,如今相熟了,他好了一些,但也調戲不斷,這樣的人,閔寧想不到除了他口中的師傅,他還會敬誰。
他一狠起來,怕不是連人異姓王都敢頂撞。
閔寧又要飲酒,卻見碗中已空,而安南王猶為以禮相待地為她添酒。
“哦?”秦青洛疑道。
“…我與他曾有恩怨,如今其實也有,不過遲早有一日了結清楚。”
閔寧將酒一飲而儘,神色略有搖晃,不知怎的,耳畔邊那些隱隱約約的聲音越發清晰,越發嘈雜。
怎麼像是…在折騰女子?
“啊…”
秦青洛身子兀然前傾,閔寧急忙轉頭。
閔寧關切問道:“王爺你…怎麼了?”
“無礙,這酒太烈,委實反胃肚漲,嗬…真有些漲了。”
女子王爺抹去嘴角的酒液,淡然笑道:
“不過,常言宰相肚裡好撐船,寡人借來自誇一句肚量如海,不過分吧。”
閔寧微微頷首。
秦青洛輕搖酒液,垂眸道:
“可這酒還是太烈了,不宜飲多,寡人從前千杯不醉,如今患了隱疾,倒是不勝酒力。”
閔寧聽在耳內,晃著酒液,心想這酒真有那麼烈麼,她雖然暈乎,卻也沒到那失了神智的程度。
她心裡疑惑更濃。
不知怎麼地,就想到了陳易。
那混帳…到底去哪了?
而且那些聲音…
難不成,他背著她享用美人?
閔寧心神一僵,眼角頓時發酸,接著再看安南王,心知她與陳易是故友,而一地異姓王,權勢何其滔天,尋幾個南疆苗裔、異域風情,又如何談得上難事。
而她從來懂陳尊明,那混賬儼然是天生色胚,方才離席,隻怕是等不及要見美人。
閔寧心頭一酸,恨恨咬牙,眸裡全是狐疑,她側耳去聽。
聲音更是明顯。
她心已亂了起來,麵色不可思議,猛地衝了過去。
而這時,恰好秦青洛那高大的身子顫栗痙攣,根本來不及喝止,閔寧已衝了過去,揭開一層層簾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