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不大不小,但落入到席間,三人臉色各異。
閔寧的丹鳳眼稍稍瞪大了些,說不儘的震驚之色,她猛地擰頭看向祝莪,那嫵媚入骨的紅衣女子微一怔愣,便捂住了嘴,滿是不勝欣喜的模樣。
至於秦青洛,她的筷子發抖著,深深看了眼祝莪後,便似是早有所料般,鎮定下來,繼續夾菜。
她的筷子,在夾菜間微微抬起,好像下一秒,就要貫穿陳易毫不設防的咽喉。
陳易默默把碗端高了一些。
祝莪那形似侄女的屁股墩也朝陳易稍挪了一些,她沒有看秦青洛,而是直直看著陳易道:
“就是不知是男是女。”
陳易看了秦青洛一眼,道:
“這話,你應該問王爺,畢竟是她的種。”
祝莪咯咯地笑了,不勝嫵媚,她看向秦青洛,秦青洛垂著螓首,沒有看她。
正如她聽得出這話的一語雙關,而秦青洛沒有聽出。
閔寧腦子不由亂作一團,心裡情緒複雜,哪怕本來就知道陳易是個好色之人,可哪有女子不願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隻是如今有了著雨啟迪之後,她心境闊達了一些罷了。
待她慢慢回過神來,她看了看祝莪,又看了看秦青洛,記起了借種之事。
高大女子抬眸看她,溫和笑道:
“你我知己,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不願去看祝莪的秦青洛,唯有看向閔寧,若果可以,她倒是希冀能得到些許寬慰。
知己,不正是如此麼?
閔寧遲疑了一下,緩緩恭賀道:
“那…喜添貴子?”
秦青洛把筷子攥死,手臂暴起青筋。
隻是她坐於主座,恰好背光處,這點細微動作,不仔細去看,便難以察覺。
片刻後,女子王爺吐出一口濁氣,自己這知己終歸不知內情,還以為自己跟陳易真是故友,可以借種的故有。
這個時候,陳易站起身,舉起酒杯道:
“我敬王爺一杯。”
那女子王爺自陰影中舉起酒杯,皮笑肉不笑道:
“我反倒要敬陳千戶一杯,此事陳千戶功不可沒。”
陳易一飲而儘,輕拍秦青洛的肩膀,誠摯道:
“我隻怕我出力不足,不止王妃不滿意,王爺也不滿意。不知這個結果,王爺可否滿意?”
“自然滿意。”
秦青洛吐出這四個字時近乎咬牙切齒,她竭力維持著在閔寧麵前的形象。
你問我滿不滿意?
祝姨已經懷了孽種,又有何“不滿意”?
難道要我自己也懷,我才能“滿意”?!
彼此敬酒之後,二人坐回原位。
而這一會,似是察覺氛圍僵化下來,作為王妃的祝莪緩緩道:
“其實我早就猜到了,隻是不確定,有了孩子,就不免想起自己小時候,這些天來,我老是夢到過去的日子,那時喜歡繞著桂花樹跑,跑啊跑,便看見桂花積滿頭。”
王妃的嗓音溫柔而平和,仿佛帶著某種魔力,秦青洛的心情被撫平了少許。
她不再看陳易,而是順著聲音回憶起了過去。
女子王爺眼神落在空處,似有所感道:
“看來我們心有靈犀,我近來也時常夢見小時候,那時爹剛死,娘也不管我,把我一人鎖在院子裡,怕我出差錯,可我一個人險些就悶瘋悶死。
是祝姨你偷偷翻牆,時不時就來找我,還給我帶做好的桂花糕,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你比娘都要好……”
閔寧聽著這話,沒來由地有了些感傷,她也有過這樣一段幾乎無依無靠的日子,唯有姐姐支撐著她的身心。
她道:“我姐姐也是如此,那時我也無助得緊,不過…怕是不能跟王爺相提並論。”
“不是什麼好事,我也自然不願你能相提並論。”
秦青洛苦笑了一聲,蛇瞳不覺間,在陳易身上掃了一下,又落回到祝莪身上,她失神喃喃道:
“那時候,祝姨你說我是最重要的人,有什麼好的,都會讓給我……隻望這孩子出世,隻望這孩子出世以後……祝姨你不要…那麼疼他。”
說到後麵時,她帶了些不易察覺的哭腔。
接著,秦青洛斟滿了酒,一飲而儘,酒格外苦澀,可順著喉嚨落到心間,她還是笑了。
紅衣女子把頭微微偏了過去,指尖輕顫著,似是不忍心去看她笑。
而閔寧則是有點懵然。
隻有陳易,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笑嘻了。
陳易真不是故意心裡笑的,隻是知道一切的他不由去想,若是秦青洛得知懷的不是祝莪,而是她自己的話,到底是何種想法,釋然?憤恨?屈辱?
但無論如何,都不會像眼前這般的悲哀。
這一身傲骨的女子王爺不是殷聽雪,她的底色從來就不是悲哀。
不知不覺中,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酒量向來極好的秦青洛,這會也顯露了一些醉態。
而最差的閔寧則酩酊大醉,無力地靠在椅子之上,扯了扯衣領,喘起了粗氣。
祝莪則介乎於兩者之間,目光有些迷離。
唯有陳易根本就沒喝什麼酒,清醒極了,他凝望了秦青洛好一會。
而那女子王爺也回望了過來,眼神說不清是傲睨、鄙夷,抑或是屈辱。
陳易看著這不知自己當娘的女王爺,看了好一會才挪開視線。
他握起了祝莪的手,輕聲囑咐道:
“回去之後,要養好身子,少喝酒,飲食要清淡。”
祝莪微微頷首,迷離地目光時而落在陳易身上,時而落在秦青洛身上。
“若有什麼事,便來信給我,我也時常給你們寫信。”
陳易繼續說著,卻不談孩子的事,一副隻在意祝莪的模樣,
“回去之後,多宴請城中孕婦,這樣好混淆視聽,
頭幾個月,儘量瞞著,此事不便讓有心人發現,以免遭遇不測。
不過這些事不用我說,你們也會注意。”
祝莪一邊聽著一邊微微頷首。
而秦青洛心緒複雜,本不願聽,可關乎祝姨以及那腹中的孩子,她還是不由去聽。
陳易說話期間,女子王爺捕捉到一個小細節。
他幾次說話時,都有意無意地掃了她這裡一眼。
原因不足為奇,秦青洛想到便不由嗤笑,無非是怕她暗害這孩子。
隻是她又怎是這般心胸狹隘之人?
且不說她早已答應過祝莪,哪怕不答應,她也不會去動那孩子。
若是女兒,她將之養大成人,視若己出又如何?
哪怕這女兒來日認父,她也不必擔心將整個王府都賠出去。
女子畢竟不能繼承家業,縱使有她這個特例在,可特例終歸是特例。
何況這孩子終究要姓秦,而不是姓陳。
陳易把祝莪的手攬得更緊,一字一句囑咐道:
“膳食要做好,多吃些水果、雞蛋,要吃酸的東西的話,最好是酸棗一類的新鮮食物,記得偶爾走動走動,但不要累著自己,也不要練武。”
祝莪一個字一個字地聽著,不時微微頷首,她慢慢半倚靠在陳易懷裡,享受著他的溫柔。
而他好似一個關心懷孕妻子的丈夫。
但是她知道,有孕的不是她。
這些話,也不是對她說的。
說完最後一句話,陳易從懷裡摸出一張無事牌,按在了祝莪手心,克製地說道:
“這算是…我給孩子的禮物。”
秦青洛看得見,那不過是玉質無事牌。
玉是和田玉,質地溫潤如水,上好歸上好,可這也不過是一塊玉牌,王府內擺起宴席時,隻怕隨便一位來客的賀禮,都要比這玉牌要豐厚貴重得多。
想來陳易對那腹中的孩子,並無多大的關心。
女子王爺眸光裡止不住地憤恨鄙夷。
而這時,陳易摟著王妃,慢慢抬起頭,看向了秦青洛,
“你…都聽到了嗎?”
這話的嗓音格外嚴肅,無緣無故地,秦青洛怔愣了一下,下意識道:
“你問寡人做什麼?”
那又不是她的種.
來不及修訂,剛碼完就發出來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