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殷惟郢組織了好一會措辭,出聲道:
“你…會去詩會麼?”
陳易隨意道:
“去也可以,不去也可以,不管去不去,我說過的話不會改變。”
“哦、哦…”
殷惟郢應了兩聲,嘴唇便閉了起來,想著該多說些話,緩和下彼此關係,可最終還是不知所言。
她未嘗不想說聲“過去的都過去了”,然而這句話她不能說,隻有陳易能說。
這時,陳易掃了她一眼,她緊縮了一下,心虛地偏過了視線。
向來拎不清的殷惟郢不知道,哪怕陳易真的這樣說了,她也會患得患失,而後便想著得寸進尺。
睡在外側的殷聽雪見二人一時無話,猶豫了之後道:
“我挺想去詩會的。”
“你會寫詩?”
其實陳易知道她會寫,但不過順嘴一問。
殷聽雪微微頷首道:
“詩詞書畫都會一些,但其實不精。”
說著,她看了看殷惟郢。
女冠反應過來,輕聲道:
“我也會寫,不過多是青詞和偈頌,要燒給天上的,你呢…夫君。”
殷惟郢不知道,陳易根本就不懂詩詞的平仄,這番問話無疑是在揭人老底。
陳易也不計較,回應道:
“詩詞書畫,樣樣不精通。”
順著話題說下去的殷惟郢這下又啞口無言,說句實話,二人彼此相差太大,無論是殷惟郢意欲長生,和陳易在乎世俗,抑或是如今關於詩詞的話語,儼然就是一對興趣愛好完全不重合的人。
唯一重合的,或許隻有彼此的身子。
“若是去詩會,我大抵隻能在一旁看著,至於殷聽雪,我有些怕她被人認出來,所以去還是不去,我更傾向於不去。”
陳易頓了頓,接著道:
“說這些也沒用,還遠著呢,換一些話吧。”
殷聽雪想了想,尋覓著那二人的共同點。
床榻上的事斷然是不能聊的了,於是她便聊起了築基的事:
“我修行半個月多一些就築基了,這樣會不會太快了?”
話音落耳,殷惟郢的秋水長眸晦暗了下來,低落道:
“修道之事,快又何妨,慢又何妨?我當時花一年功夫築基,是比你要慢了些,可隻要能得道成仙就都是一樣,不過我…我不成仙了……”
她說最後那句話時,眼眸沒有抬起來,
這證明,那句話不是她察言觀色後說的。
陳易見她這副模樣,勾起了她盈盈可握的腰肢道:
“不成仙就好,安安心心地給我當侍妾,生下一兩個孩子,錦衣玉食地過完一生其實也不錯。”
話音雖然溫柔,可殷惟郢卻如鯁在喉,她雙手疊起縮到胸前。
不過她沒有說什麼,也不知是不是默認了。
殷惟郢沉默了好久,側過了頭,便看見那牆上盯著的宣紙,上麵畫著一個個“正”字,那是小殷討他開心的次數。
女冠看了一陣子,而後清聲道:
“到了築基境,便可修習諸多術法,其中我最擅長的便是紙人之法,聽雪,要不要我教你?”
殷聽雪朝陳易投去征求意見的目光。
陳易攬著殷惟郢,出聲道:
“你肚子裡在打什麼主意?”
殷惟郢聽到後,下意識按了按小腹,紅起臉嘀咕道:
“我肚子…都滿了,沒地方打主意。”
陳易笑了笑,柔聲道:
“那你怎麼提起這個?”
“…我看到那張紙,接著就想到了紙人,我師傅玉真元君收我為徒時,第一個教我的術法便是驅使紙人之術,她曾跟我說,所謂凡夫俗子對於山上人而言,便是一個又一個的紙人。”
“這話說得看來不對。”
“…嗯,你說得對。”殷惟郢的話音聽不出是真心讚同,還是陰陽怪氣,趨於模棱兩可之間。
陳易挑了挑眉毛。
殷惟郢見狀趕忙轉移話題道:
“對了,方地我忘帶過來了。”
“沒事,下次記得帶就好了。”陳易停頓了下,繼續道:“你之前說過要給我講道策,與其花時間給小狐狸教紙人之法,倒不如先跟我講一講道策,上麵正好有相應的章節。”
“那我…休沐時過來講。”提到“休沐”兩個字,殷惟郢嗓音有點抖。
陳易自然知道她在怕什麼,便垂眸思索。
好一會後,他抓住殷惟郢的手腕,按住了掌心的竅穴。
女冠不明就裡地看著他,接著瞳孔微縮,嘴唇不可思議地張大。
真元在被他彙入到她體內…
一枚、兩枚、三枚。
待真元彙入過去後,陳易鬆開了手道:
“這三枚真元你煉化吸收之後,以你的能耐,大概是十二年道行,我暫時借你,讓你充一充太華神女的場麵。”
夜色裡,殷惟郢怔怔地看著他,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嗯”了一聲道:
“謝了夫君…”
她又會是結丹境了。
“你我不必說這些有的沒的。”陳易摸了摸她臉頰,接著道:“采了你十五年道行得了三枚真元,你哪怕煉化了也不過十二年,一來一去還少了三年,而且還是暫時借你,也就是說你之後還是得還十五年。”
女冠怎麼不知,可眼下她仍然軟了身子,不再那麼僵硬,她低聲道:
“我自然明白。”
“明白就好。”陳易放開了她。
時間又過了好一會,不過陳易和殷惟郢都沒睡下,臥房裡最先想起的,是小狐狸若有若無的細微鼾聲。
殷惟郢沒有轉身,而是始終直直麵對著陳易,任由陳易的指尖在她腰肢上遊走,她這會嫻靜極了,眸光斜垂在枕頭上,既不認真也不失神,如同水蓮花佇立細雨之中。
陳易看了好一會,不由低聲道:
“真好看,禍國殃民。”
那雙秋水長眸順著聲音往上挪了些,殷惟郢瞧著他,聽到他的嗓音緩和了。
陳易在看她,她也在看陳易,
她在他眼裡真的那麼好看麼?若是如此,那麼…
殷惟郢不由一問:
“那…你要不要也讓我當你女朋友?”
陳易摟住她的手微微停滯了一下,他的眼簾半斂起來,似在思索。
而殷惟郢逐漸呼吸急促,想要抑製,卻發現越抑製越急促,飛瀑似的長發流淌了起來。
最後,她聽到一句稍顯平淡的話音,
“我還沒那麼喜歡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