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麵,跟到這裡就是了。”
杜衛嗓音平和道。
馬麵將軍麵色凝重,躊躇後道:
“杜司長,你真要一人開啟這封印?”
“六人運起陣法聚攏魂魄,一人把守鬼鎮,兩人提防鬼城方向的敵襲,另有三人臨陣脫逃……那麼開啟陣法的,就隻有本官一人了。”
杜衛麵無表情地訴說,似是對如今賞善司的窘境早有準備。
閻王爺還沒瘋掉之前,陰曹地府裡,罰惡司便壓了賞善司一頭,原因也很簡單,罰惡容易,賞善難。
你們罰惡隻要在地府裡懲戒罪人歹人便是了,但我們賞善就要考慮很多了。
“如今罰惡司勢大,再拖下去,他們扭轉乾坤陰冥的計劃要不了多久就要成了,如今他們四處尋找陣眼,據說是名為殷惟郢的女子,本官得知此事時想要在生死薄上查看她的來曆,卻驚覺被人有意掩蓋了。
而在這之後,便是離開鬼城郢都時的一戰,本官的生死薄被一分為二,剩下半本被罰惡司奪了去,不然的話…憑本官的手段,尋到這位女子不是什麼難事。”
馬麵將軍一麵聽著,一麵點頭,他經曆過那場賞善司逃離鬼城的大戰,對一切都幾乎曆曆在目。
麵對滿臉凝重的馬麵將軍,杜衛長歎一聲道:
“還請將軍去鬼城那方向吧,鬼鎮有覺音律師在,想來出不了什麼差錯。”
馬麵將軍鄭重道:
“不辱使命!”
“好。”
杜衛聽著將官的話,心裡生起一抹豪氣,雙手按在石門之上,身上陰煞之氣滾滾而動,
“陣起!”
…………………………
一炷香以後。
一路在鬼鎮前行,沿路可見周遭一派昏暗,隻有寥寥數棟建築點了燈火,一副可以入內的模樣。
隻是可以入內,不代表裡麵有人敢出來招攬他們入內。
“漫揾英雄淚,相離處士家。”
哪怕瘋經師放生高歌,但這歌聲仿佛有驅邪的魔力,沒有妖鬼膽敢顯身在他們麵前。
偶爾有鬼鬼祟祟的東西在陰影裡聳動,隻是一行人裡其中一位看上一眼,哪怕是那兩位湊數的道人,就立刻靜了下來。
隻是遠方山穀之間,可見那盤旋而起的霧氣愈來愈多,狂風大作,那鮮紅的彼岸花海似在陣陣飄舞。
鬼鎮之中則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
“謝慈悲,剃度在蓮台下。
沒緣法,轉眼分離乍。”
當然,瘋經師的歌聲除外。
這老瘋子雖然行事瘋癲,但曲唱得其實不差,陳易還記得前世的時候,瘋經師、諦觀同行,兩個僧人幾乎是一唱一和,一路連著都快把整部水滸傳唱完了。
這讓陳易發現,僧人們比起貶道崇佛的西遊記,似乎更推崇水滸傳,並說裡麵才是真正大徹大悟有了佛法。
大街深處,冷冷清清不見一人。
隻是忽然襲來些許微涼的風。
陳易挑眉一看,
便見陰影走出人來,身著一襲青色絳珠裙,方領過腰半臂裁的高麗樣式,長發被一頁《觀音經》係紅帶束起,隻是這幾乎及地的長發,仍舊難掩桃臀的挺翹,細碎的微光勾勒著曼妙的弧度,不難想象衣裳之下是多麼白嫩的肌膚。
高麗女子多美發。
除去她的姿容以外,陳易還見到她腰間係著花紋繁複,弧度精妙的戒刀,是為帶發修行的女子所用。
“是你。”
諦觀那裡,陳易便跟她見過一麵,此刻再見,他的手已放在了刀柄之上。
“不錯,先前你見過貧尼的紙人。”
冬貴妃福了一禮,眉眼間帶著溫潤,
“陳千戶,對麼?”
自本願功曹那裡,她便打聽到了陳易的來曆,直到那時她才知道,原來那打殺了她紙人的不是彆人,正是宮裡安排她給的麵首。
弄不清這女人的來曆,陳易不知來者究竟善還是不善,手仍放在刀柄之上。
而這時,冬貴妃冷不丁道:
“你們是要去鬼城?”
“不錯。”
“那你們知不知道,混沌要衝破封印了。”冬貴妃吐字緩慢,收起了幾分溫潤,更多了幾分嚴肅。
陳易盯著她,見她似乎知道些內情,便道:“詳細說說。”
於是,冬貴妃便將賞善司與罰惡司的情況解釋了一通,還將賞善司司長杜衛要血祭混沌之事著重說了一遍,可謂是痛陳其中厲害。
而聽到李長老為賞善司暗中傳遞消息時,陳易才意識到,李長老如今在當雙麵間諜。
嘖…這手段有點熟悉。
“若是混沌出世,鬼城必要大亂,相信陳千戶想要的,也不是一個混亂的鬼城。”
冬貴妃的嗓音落在陳易耳內,頓頓水媚,似有迷音。
陳易淡淡回道:
“自然不想。”
冬貴妃莞爾一笑,輕聲道:
“那麼,陳千戶是要貧尼來引路,去斬妖除魔了?”
“不。”
“不?”
冬貴妃麵露錯愕。
“你讓我去我就去?”陳易則輕笑道:“我所圖不急,可以不去,大不了先回陽間,等上幾日待風波平息後再去鬼城。
是你急,我不急。”
陳易對這高麗女子的話不全信,不隻是她來曆不明,更因她沒有交代她自己的目的和利益。
而且先前諦觀那裡交過手,如今再見,哪怕沒有劍拔弩張,但也有提防警惕。
冬貴妃眯起了眸子,問道:
“那貧尼該如何說動陳施主合作?”
“簡單,你得留下把柄在我這。”
“把柄?”冬貴妃麵上噙著溫潤的笑,交代著說道:“貧尼向來沒什麼把柄,唯一有的,便是這把戒刀。”
“我不用。”陳易不想碰她身上的東西,萬一其中藏著什麼陰招可就完了。
“…那你想做什麼?”
隻見陳易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瓷瓶,以炁禦物之下,送到了冬貴妃麵前。
白玉瓷瓶懸空著,冬貴妃並沒有急於接過,而是問道:
“這是什麼?”
“玉春膏。”
短短三個字落下,冬貴妃臉色劇變,豔若桃李的容顏失去了幾分血色。
陳易平靜地說道:
“看來你聽過它的名聲。”
從她的反應上,陳易看出她要麼出自宮裡,要麼就跟宗室有關。
話說這玉春膏,當時被自己得到以後,原本是準備留到床第之間,用來欺負小狐狸,或是懲罰大殷的。
“能否換個方式?…陳施主,貧尼是一介女子,”
冬貴妃壓低了幾分嗓音,
“貧尼還是位帶發修行的比丘尼。”
陳易戲謔道:“巧了,我認識好多道姑,但就是不怎麼認識尼姑。”
冬貴妃眼眸裡掠起寒意,但很好地掩蓋了下來。
陳易耐心等待。
冬貴妃既然聽說過玉春膏的名頭,便應當知道它的威力。
玉春膏可是連秦青洛都扛不住,哪怕那時秦青洛有傷在身,本就難以抵禦藥勁,可哪怕沒有這些影響,這藥的藥勁之大,連碩人那般的體魄都支撐不住。
冬貴妃沉吟了許久,出聲道:
“貧尼要怎麼信你?”
“信不信都一樣,反正你不用它,我就不會去。”
陳易頓了頓,補充道:
“玉春膏的藥效雖說反複,但需要一兩個時辰才會達到氣血翻湧的極致。”
冬貴妃那雙秋眸微斂,凝望著那玉春膏,似在思索。
半晌後,她輕笑道:
“好,我便用它。”
說著,冬貴妃接過玉春膏,正欲抹到脖頸、手腕一帶。
陳易此刻像慢上一拍,悠悠道:“不是用,而是吃。”
冬貴妃眸光微淩,嫣然笑道:“謝過千戶糾正。”
陳易微微頷首。
她繼而道:
“想來陳施主手上應有解藥。”
陳易沒有回話,像是默認了,見此,冬貴妃傾倒瓷瓶,其中泊泊淌出乳白色的液體,她用嘴接住,一飲而儘。
這時,陳易勾起嘴角道:“你猜?”
冬貴妃臉色一僵。
她已經喝完了!
而刹那間,繡春刀已然出鞘,陳易的身影掠至麵前,抓住了冬貴妃握住瓷瓶的纖纖玉指。
刀鋒壓了過去。
那食指之上,冒出了點點鮮血,這女人連傷口都晶瑩剔透。
“不是紙人,是本尊。”冬貴妃緩緩說著,極其有禮道:“貧尼怎敢以紙人招待千戶?”
陳易微微頷首,鬆開了她的手腕。
接著,隻有陳易看得見的角度,冬貴妃小舌露了半截,舔舐了下玉指上的傷口,
她似在挑逗,又像無意為之,注意到陳易的眼神後,反而瞪大水靈靈的眼眸,騰起一抹羞澀,側過了臉。
高麗女婉媚善事人,至則多奪寵。
女冠不知陳易和冬貴妃在做什麼,隻見他們麵對麵站上了好一會。
沒來由地,殷惟郢心裡微微酸澀,哪怕他們沒做什麼,但光就那樣麵對麵站著,她就不是滋味。
覺察之後,她隻道自己入戲太深,這假裝來的喜歡差點把自己都騙了。
而哪怕如此寬慰,可她仍然不怎麼好受,臉頰轉了過去,不看了。
她不知道,陳易心裡暗道了一句:
“不如殷惟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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