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簪子雕了煙霞雲紋,是陳易特意挑的。
殷惟郢哪怕不去看,便是撫摸輪廓,都知道這簪子的模樣。
他選的不是梅蘭竹菊這些書香事物、抑或是牡丹鳳凰這類華貴意象,甚至也並非青蓮,而是煙霞雲紋,象征天上浩渺……
他到底為此花了多少心思?
殷惟郢心裡念念著,暖流淌過,她嘴唇微勾,多了一抹得意。
如今一算,自百花樓初遇,他們方才相識幾天,自地宮時有肌膚之親,又有幾天?不過三四月而已。
便是如此,他就已淪陷到這番地步。
怕是日後叫他當登仙的墊腳石,倒也心甘情願。
殷惟郢喟然一歎,這隻吃軟不吃硬的人,到底還是玩不過山上人的神機妙算。
便是她都能將之如此拿捏,若是碰到彆的仙姑……
女冠眉頭一皺,兀地問:
“你會碰到彆的仙姑麼?”
陳易不知她怎麼突然這麼說,便眨了眨眼睛道:
“江湖路遠,想要碰不到彆的仙姑,比登天還難。”
殷惟郢眉頭皺得更厲害,她嘴唇輕抿,待在他懷裡,心裡有幾分慌懼。
他終究是無明。
陳易也不催她,雖然不知她在想什麼,但知她有話要說,便耐心等待。
半晌後,女冠輕聲問了個很沒來由地問題:
“你覺得我以前如何?”
“不是很討喜。”陳易直言不諱。
“…當然不討喜,視你如凡夫俗子就算了,還百般算計,有便用之,無便棄之,”
說著自己的壞話,殷惟郢不習慣,但還是道:
“還把這些都藏在仙風道骨的皮囊裡頭……這便是你那時眼裡的殷仙姑。”
“所以?”
陳易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這素來自傲的大殷怎麼今兒數落一堆自己的壞話,是今日轉性了,後悔了在檢討?
隻是聽語氣又有點不像啊……
“你看連太華神女殷仙姑都如此,所以…”
情意淌過,女冠還是壓住了些懼意,一字一句道:
“所以碰到彆的仙姑,你不要去信。”
陳易:“……”
嘴唇有些壓不住笑意,陳易眨著眼睛看她,而她小心錯開了視線。
陳易真是愣了下,原來繞這麼半天,不是轉性檢討自己,而是在吃無中生有的飛醋。
殷惟郢啊,
就是這樣的殷惟郢。
陳易意味深長地問:“你讓我不去信彆的仙姑?”
殷惟郢微微頷首,嗓音清麗道:“江湖路遠,險象環生,莫說假仙姑扯虎皮做大衣,便是真仙姑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天女。”
她這番少有的好言相勸,陳易不會左耳進右耳出,更何況她正吃著醋。
尋常人家,特彆是達官顯貴、文人墨客,最忌諱的便是家中女人是個吃醋的主兒,更因此賦予母夜叉之名,隻因吃醋便是不和,並且誤事,而人家講究家和萬事興,妻子還是要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為好。
隻是陳易不一樣,他從來喜歡見女子為自己吃醋。
殷惟郢說過話之後,小心則眸瞥他一眼,獨屬於她的氣韻自然而然地流露,陳易微笑一下,撚住她的唇道:
“殷仙姑若不趁早堵住我的嘴,我隻怕到時要跟彆的仙姑親去了。”
說罷,他鬆開了手。
殷惟郢微喘兩口氣,臉色微變,咬了咬牙,把薄唇貼過來。
不就是主動親上一口麼?又不是沒做過。
她勉為其難道:“好,便依你一回。”
陳易退開一步,
女冠落了個空,她昂起頭不解地看他。
陳易勾唇笑了笑,賤兮兮道:
“彆的仙姑會投懷送抱吧。”
殷惟郢擰了擰眉,清聲道:
“我也可勉強自己。”
她正欲鑽到他懷裡,接著昂頭一吻。
陳易一掌抵在了女冠鎖骨前,冷聲道:
“我家中有妻室,仙姑不必勉強。”
女冠愣了下,你妻室不就是我嗎,她一時牙癢,到底鎮定下來道:
“你怎麼這般戲弄我?”
“你覺得,我戲弄你不好玩嗎?”
“於你而言…自是好玩。”殷惟郢沉聲道。
“那好玩我當然戲弄你啊。”陳易攤了攤手。
殷惟郢心有慍怒,卻忍了下來,悶悶道:
“不好玩。”
“那就戲弄到好玩為止。”陳易賤兮兮道。
女冠喘了兩口氣,氣得胸口都快大了一圈,指尖飛快掐起法訣。
她一抬手,陳易正得意之時,兀然吐字:“定。”
陳易的身影出現了一抹滯澀。
女冠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嘴唇抬起,親了上去。
四片唇瓣相接一起。
還有微不可察的滋滋聲。
從定身訣裡緩過來後,陳易也不再拉扯,而是滿心溫柔地摟住她,享受著唇間的溫潤。
良久後唇瓣分開。
殷惟郢已滿臉桃李紅,錯開他的目光,斜眸落向彆處,仙姑的羞郝不言自明。
陳易不由心想,或許她此刻想著斬赤龍。
因為他想降白虎了。
樓閣裡掠過陣陣風浪,於千瘡百孔的樓閣間呼嘯而過,風聲呼呼,風浪一層疊一層,好似有什麼藏在裡麵。
這**,差些就一發不可收拾之時,陳易柔聲道:
“我很喜歡你。”
“我知道。”
周依棠的臉突然從風裡冒了出來。
殷惟郢:“……”
她都不知這獨臂女子怎麼就突然出現了……
出現就出現吧,可這句話分明就是對她說的,怎麼回答的是你?
那豈不是這話成了對你說的?
女冠心思刹那雜亂無章。
索性女冠默念太上忘情法,便鎮靜下來,再甫一細思,獨臂女子這話說得模棱兩可,讓她像是刻意截胡,又像是旁觀者的肯定。
隻是堂堂寅劍山通玄真人,道法何其之高,想來也並非所謂截胡,而是師傅對徒弟妻子的肯定。
見周依棠突然出現,陳易啞然失笑。
他轉頭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她淡淡問。
陳易不跟她鬥嘴反問,知道周依棠不是沒事找自己的性子。
更何況,眼下背著她跟殷惟郢柔情蜜意的,委實有些背德感。
到底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