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寫到後來我也好奇,究竟還有哪些可以攻擊他的角度?有一段時間,我總是隔幾章就把張潮隨手扔到某一種困境/質疑中,還壓根不想他要怎麼脫困。
幸運的是,好像事到臨頭,總能讓張潮用各種奇怪的姿勢脫困……(除了《蝸居》那一次,那一次真是我自己想多了)
但是在最近的幾十萬字當中,我在考慮一個問題——怎麼能讓張潮在爭議和困境中真正“成長”,形成自己的文學理念並且實踐?
所以我現在不著急讓張潮和人“對噴”了,更注重的不同文學觀念的表達。——可能不如之前那麼“有趣”,但我覺得這可能是維係這本小說能寫得更長些,“張潮”這個人物形象更鮮明一些,一定要走的路。
這就是最近的內容讀起來“不輕鬆”的主要原因。今天還有一個讀者抱怨每天讀完更新以後覺得“累”。
但我還是會按照現在的想法寫下去,我不想再像上架那段時間一樣,夾在自己的想法與讀者的評論間煎熬——大家的想法我會儘量兼顧,但肯定是以我為主。
還是那句話,我是新人,完本、不爛尾,就是我目前的目標。有些東西這本書沒做好的,隻能成為一個遺憾,希望在下本書裡彌補。
最後說說看100萬字以後的計劃——
嗯,首先就是寫到下一個100萬字。(笑)
其實這本書的結局我已經想好了,小說時間線在結束時,應該會剛好停留在2024的6月——也就是主角張潮重生前。
最早的時候,我還會焦慮,生怕20年的時間線都寫不了二、三百章;現在我也焦慮,都三百章了,時間線怎麼才推到2007年,這剩下17年豈不是要寫上1000多章……
所以我真的是個萌新啊……
其次就是會延續現有這種幾乎沒有“生活化內容”的寫作風格。其實我也想讓主角像彆的文豪文一樣買四合院、買古董、買字畫、做美食、談戀愛、搞曖昧……
但是因為前期鋪墊不夠、中期鋪墊不夠、後期鋪墊不夠,現在再轉頭寫這些,就會顯得很突兀,想想看,還是算了。
我甚至連“公司經營”這條線都砍得差不多了,其實寫電影、書本宣傳以及活動策劃這些,效果還是不錯的。後麵主角應該還會以一種若即若離的狀態參與吧。
我想看看,張潮就這麼風雲激蕩20年,最後能活成什麼樣,又寫成什麼樣?——結局雖然已經注定,但過程真不是我能完全控製的。就像本書最早隻打算寫50萬字一樣。
至於成績嘛,對新人來說肯定算不錯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我現在也不太關心,隔幾天才看一眼,反正追讀曲線肯定是“W”形。
風格方麵,其實本書已經轉變了幾次——從一開始相對輕鬆的校園喜劇,到後來不斷與大小人物Battle,再到商戰各種輿論炒作,現在又進入文學理論密集期(或者叫文青病高發期)。
一以貫之的好像就是對媒體輿論和群眾心理的把控。
張潮第二部純原創作品也展露苗頭了,我也不知道“文豪文”脫離“文抄”以後會怎麼樣?但我想試試看。就像之前說的,重生2004年,能抄的書太他麼少了……
雖然《蛙》《生死疲勞》《第七天》《應物兄》《黃雀記》《朱雀》……都出現在2007年以後,但是內容、主題都和現在主角的成長經曆相差太遠,硬拿來改編會讓我寫得很難受。
那不如就寫點原創的故事?讓我試試看吧。
最後,感謝大家,曾經追過、誇過、罵過這本書的,我都感謝!
還是像以前一樣,附上一篇舊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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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販
去年(2023年)八九月間,回了一趟老家,是疫情以來的頭一遭;又因多年不遇的台風洪水,交通斷絕,“被迫”多住了一星期。家裡始終沒有停過電,不免讓我想起小時候每逢台風天必要停上一夜的電。那時最難受的不是黑暗裡聽狂風暴雨撞門襲窗一整夜,而是起風前那大半天無處可逃的悶熱,哪怕風扇開到三檔,空氣也是黏膩的,像一件濕衣裹著人。如今即使在半夜三點,避難警報響了四五遭,空調裡依舊吹出來冰涼的風;住在高處,也不怕淹水。我可以施施然掏出手機和網友“彙報災情”。這還有什麼讓人不滿意的呢?
但我還是不滿意。
離鄉久了,不免變成本鄉的異客。老家本就留不住人,同學舊交大多風流雲散;留在本地的也已陌生,貿然聯係隻會尷尬。原本想探訪本地莊寨,也因風雨作罷——其實還是“懶”這一字作祟。舊屋左近已成“古街”,家家都做了仿古的飛簷白壁,懸挑著紅燈籠,入暝燈亮,與地麵五彩的景觀射燈上下輝映,不知今夕何夕。日中閒逛縣城,高樓林立、街衢通闊、行人稀少,大不似少時那種車馬寥落卻人聲鼎沸的光景。往日的小縣城已經模糊了麵目,成了低配版的FZ市區。街頭巷尾,駕著電動車飛奔的“三原色”(紅黃藍)騎士們,就是大家為何都不邏街的答案。這時就想起小時候,那些同樣是把菜蔬、吃食送到各家門口的走販們,不過卻完全是彆樣的滋味。
頭一個想起的,是給我送牛奶的後生囝。我幾乎從記事起就每天喝一杯他家的牛奶,一直喝到初中。之所以說是“他家的牛奶”,是因為這牛奶真是他家的——不是什麼品牌牛奶,就真是養了幾頭花白的奶牛。上小學時每天都能路過這個小奶牛場,看到奶牛慢吞吞地啃食綠色的青草和黃色的乾草。他家裡就每天擠奶、加熱消毒,然後由他拎著一個大壺,給定了牛奶的人家,挨家挨戶地送去。登高山處處是窄巷、陡坡和台階,行不得自行車,隻能步行,所以一般送到我家時,是傍晚五六點鐘的樣子。他的腳有些跛,一年四季又隻穿拖鞋,所以腳步聲特彆好認,往往不等他敲門,我就捧著杯子,開了門等他。一杯奶五毛錢,倒出來時還是溫熱的。新鮮的牛奶有淡淡的糖味,喝完上唇會掛著一弧白,可見其稠。有時候家裡沒人,第二天便會倒上兩杯。我先當著他麵一氣喝完一杯,再讓他倒另一杯——這杯不著急喝,先放著,不久,涼了,就結出一層淡黃色的奶皮來,用筷子挑起來單吃,格外香濃。後來漸漸的,各家各戶門上都釘了不同品牌牛奶的小房子,穿著製服的送奶工每天會把一袋牛奶裝入其中,不用敲開門倒奶。我家倒沒有訂過這種牛奶,我嫌味道寡淡,更沒有糖味,仍隻喝他家。但他家這生意也眼見的是不好做了。上初中以後,我放學晚,等不得給他開門倒奶,也就不訂了。初中和小學的方向南轅北轍,我很少再路過那個小奶牛場,也再沒見過他,再沒喝過那麼稠、那麼甜的牛奶。
細想起來,這樣的憾事可真不少。那時候行街串巷的走販很多。比如有一個賣羊肉的大叔,矮矮的,長相敦厚。家裡可能是養了羊,所以每逢殺了羊,就會挎著一個竹籃子,用白布蓋了粉嫩的羊肉,挨家敲老主顧的門。我媽每次都要看是不是小羊(大羊膻味重),然後再看中意的部位——羊腿、羊排——還有沒有,有的話就切一塊。於是晚上就有燉羊肉吃了。本地的羊肉禁得起燉,羊皮尤其香糯,又不失彈性,隻要吃過,便成了口舌永恒的記憶。後來每次吃北方的銅鍋涮肉,我都不免暗暗懷念大叔的那口羊肉。
不要怪我隻念叨吃食,味道確實是維係我對家鄉記憶的重要坐標。那時候,在家裡,若聽到遠遠地傳來“叮叮”的瓷器撞擊聲,屁股就坐不住了——賣魚丸、扁肉的販子來了。那一般是個瘦高的中年人,推著改裝過的載重自行車,後座左右各掛著一個大大的鐵皮箱子。其中一個下麵半截裝著半燃半熄的火炭,上麵半截是一鍋將沸未沸的清湯;另一個裝著熱水、碗筷、醬醋,當然還有魚丸和扁肉。他不用放聲叫賣,一手推車,一手同時撚著一塊小碗和一柄瓢羹(小勺子),手指撥弄著瓢羹敲擊小碗,節奏單調卻清脆悠遠。本地人聽見了,哪有不知道誰來了的?於是孩子們央求過大人,要了五毛、一塊的零錢,循著“叮叮”聲,漸漸就把他圍攏起來了。中年人支平自行車,打開炭爐的風口,推兩下風箱的杆,清湯咕嘟嘟沸騰起來;投入魚丸和扁肉,不一會就浮在湯麵上,翻滾著,像公園池塘裡求食的魚,密密匝匝。一碗個數不拘,隻看孩子有多少零錢;盛出來,撒上蔥花,澆上老醋,遞過去,眉開眼笑。即便有從自家帶了碗來的,多也不願端回家,偏要站著、蹲著,在路邊一起吃,仿佛是個能增添美味的儀式。說來真怪,扁肉、魚丸在本地最尋常不過,可這走販烹煮出來的三兩個一小碗,偏偏比店裡的一大碗有滋味。這時“叮叮”聲雖然停了,但是清湯、蔥花、老醋,已經被炭爐的熱氣,氤氳得香氣醇厚,順著風彌散開,沿著窗門的縫隙鑽進家裡,更能勾起人的饞蟲來。最小氣的家長,也禁不住央求了,嘟嘟喃喃,抽出五毛錢,讓孩子解饞去。兩三波孩子圍散過後,炭也燒儘了,湯也見底了,中年人收好碗筷,推著自行車走了。往往有一兩個遲到的小孩子,舉著毛票,失落地看著他的背影遠去。
走販們最懂得自己的主顧在哪裡,從不擔心手裡的俏貨銷不出去。現煮的扁肉魚丸,新宰的羊羔肉,初摘的嫩蕹菜,剛釣的河魚……雖然和今天的騎士們都是“送貨上門”,卻不緊不慢,有時還要和主顧聊會天,約定下一次有了什麼特優的收獲,要優先送過來。除了送牛奶的每天都來,其他的走販從沒有固定的時間,你也沒法打開手機,查看他的位置在哪裡,還有幾分鐘到門口。魚丸和羊肉們都是不期而遇的驚喜,你不必等待。其實又何必等待?
最後,我一定要說說賣麥芽糖的走販,他們最有意思。我們這裡麥芽糖有兩種賣法,一種就是普通的掏錢買,五毛、一塊,最便宜甚至能買一毛錢,剪下來比小指頭還細還短的一截,就吃個好玩。另一種是賭著買,和小販一人抽一張撲克牌,比大小,贏了就白得一截麥芽糖,輸了就給人5毛。對我們來說,這就是最刺激的“賭博”了。麥芽糖隻有學生買,平時他們就在學校前後門候著;運動會的時候,他們又跟去城郊的大體育場。一次運動會,一個同學在隔著體育場的鐵絲牆,連著贏了十幾把,小販的臉扯得比麥芽糖都長,但還是如數奉上,隻是不肯再和其他人賭了。最後同學捧著一截小臂一樣粗的麥芽糖,也不肯分給我們吃,說是“戰利品”,一個人就吃光了。我們隻能在一旁看得眼饞嘴更饞。
第二天他沒來上課,據說去醫院洗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