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打我師父!”
“慢著二位,手下留人!”
鄒娥皇竄出扒著洪興龍的胳膊,另一廂方半子把牙磨的咯噔咯噔響,一口咬住了嘎子幫人黑心善的二當家。
“誤會,都是誤會一場。”
等聽完方半子的解釋,洪興龍這才把鄭力衣領放下,裝作若無其事地用厚手掌箍了箍鄭力的背,“兄弟,對不住了哈。但咱們都是老爺們,你這也太小胳膊小板了點,等著有機會哥帶你鍛體...”
“噗——”
幾巴掌下去,這次鄭力是真的吐上了一口沉血。
天色漸漸地陰沉了下去。
人群漸漸有了喧鬨聲,但好在被洪幫主壓下去了。
青度抱著劍一動不動地靠在牆邊,闔眼打瞌。
忽然,過了會,又出現了一群提著衣擺在泥濘裡踏步的姑娘。
領頭的是那日眼熟的粉衣服,此刻高高招著手,對這邊喊道:“仙長,仙長——你們還收麼?”
鄒娥皇含蓄地笑了下,說收。
青度聽了這句話後乜起眼看向師叔,微微勾唇,十四盟給她們定的往返時間是在午時,而今卻已經超過了三個時辰有。
很難說,是不是在等這群姑娘。
明杏氣喘呼呼地跑來後,絞著粉裙子又有些難為情地問,“仙長,我們還有幾個姊妹可能被束住了手腳,能不能再等等她們。”
她剛剛跑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這群人整裝待發,心知是快要出發了。
可是...可是...明杏希翼地眺望來時的路——她總覺得再過一會,那眼熟的瓦子裡就會跑出來一個白衣勝雪的阿姊,彎著眼衝她笑。
明杏自持膽子大,但這次求的是殺人跟捏螞蟻一樣的仙人,她心裡也要噔噔地打著退堂鼓。
就在沮喪地要放棄的下一刻,一隻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頂。
那仙人揉了揉她的頭,說當然。
“不著急,今日還沒過去呢,再說,我也有要等的人。”
——這麵目平平的女仙人如是笑著回明杏道。
仙長要等誰?
明杏愣愣地抬頭,卻看見天邊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群仙鶴,揮舞著翅膀緩緩降落。
鶴羽繽紛,飄飄若仙境;請帖未至,仙鶴先來。
天邊登然暗淡,隻有繽紛的落羽閃著金光。
鄒娥皇麵無表情地伸手,接過了一隻落羽。
落羽慢慢溶劑於半空中,接著邊邊角角燃起喜慶的紅光與奪目的金光,最後展開成了一張婚帖。
隻有密州何家,才有這樣雅致的手段。
“我等的人到了。”
鄒娥皇輕聲說。
她從踏進密州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
這次來,就是做個了斷的。
“青度,接下來的招生任務全權交給你,夜過子時,直接帶人走。”
青度抬眼,乾脆地應下了。
身後一群惶惶的麵孔裡,隻有明杏抖著手接過一片鶴羽,看著它緩緩變化成婚帖。
那上麵,新娘的名字,叫明珠。
是她的阿姊,明珠。
不遠處巷子裡,低矮的屋簷下,燕子銜泥低低飛劃而過。
“大姑娘,後悔嗎?”
慈祥的老母親站在明珠身後,手拿篦子為她挽起婦人模樣的發髻。
明日,就是明珠出嫁的日子了。
“你父親總說你乖順,聽話懂事,比明杏強百倍——可我畢竟是你娘,哪裡能看不出你的一身反骨。姑娘,大姑娘,你自小就是娘最聰明的孩子。”
老母親長長歎出了口氣。
“在旁的女子要麼認命,要麼撞得頭破血流的時候,你選擇了等,於是你偷偷跟著我學會了女書,趁著參加宴席的機會去和同道者會和,你們收集外麵的資料,了解密州外的勢力,把《妾華》的功法改編成了《日月》,創立了女子內流通的手語...”
梳頭的手微微顫抖,明母的聲音有一瞬哽咽。
“娘應該知道的,你一直做夢都想飛出去——”
“娘怎麼會不知道,蓬萊的‘我心應我,萬死不辭’曾叫你在桌案上描摹過千百萬遍,而今日,來招生的正是蓬萊的兩位仙長——”
“明珠,娘、娘...”
泣不成聲。
白衣佳人溫和地握住了母親有些脫力的手腕,將簪子固在頭上。
用力的,深深的。
“阿娘,我不後悔的。”
“阿娘,”她將柔軟的側頰貼在母親的指腹上,又輕輕道:“我知道我十歲那年,您本來有機會,跟著七彩閣的仙人去求仙的,但是最後為了我和明杏,還是留下來了。”
“留在了這發爛的何城。”
“所以娘,我不會後悔的,我是明家的長女,明杏的阿姊,我是明珠。”
而回應這姑娘的,隻是老母愴然的一滴熱淚。
“明珠你不懂,娘有多希望——今日走的是你,而不是你妹妹。”
她是母親,手心手背,明杏明珠於她都是肉疙瘩——
隻是明珠,太懂事了。
懂事到,不得不心疼。
所以遺憾是什麼呢?
是何言知大乘之身半步成仙,還是鄒娥皇拔不出來的劍;是妹妹的義無反顧不再回頭,還是垂垂暮老的母親當初或也有求仙的機會。
又或者隻是,明珠蒙塵。
但無論如何,這穿著白衣乾乾淨淨的明家大姑娘,雙手合十,靜靜地想——
若這天上真有神佛,若這世上真有因果。
小妹,你的仙途一定要萬丈光明。
阿姊會為你鋪一條,錦繡仙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