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江弦先在傳達室,給《人民文學》去了一電話,約王扶編輯看稿,而後騎著車子出門。
九爺府的路南邊兒,有一很顯眼的高門樓,這便是陳忠實口中“文學天宇的聖殿”,朝陽大街166號,人民文學出版社。
私底下,作者們把《人民文學》雜誌叫做“皇家刊物”,把人民文學出版社叫做“皇家出版社”。
聽說挖防空洞的年月,眾編輯輪流上陣,生生在主樓下麵掏出過個二十多米長的地洞。
江弦撇下車子,背著挎包,上到後樓紅磚樓的二樓,尋見216室。
門是敞著的,屋裡坐著馮驥才以及一位中年女同誌,他輕敲兩下門。
“老馮!”
“喲,江弦來了?”
馮驥才分外熱情的拉他進去,介紹起那位女同誌:“這位是《當代》雜誌的編輯,劉茵。”
他剛準備介紹江弦,劉茵擺擺手,“我認識江作家,去年和江作家約過稿子的,還喝了他的茶葉。”
江弦一拍腦門,“記得、記得。”
五斤分之“1”嘛。
馮驥才沏一杯茶端過來,“江弦,你來人文社有什麼事嗎?”
“我來給《人民文學》的王扶編輯遞個稿子,正好看望看望你,聽說你年底就要回天津了。”
“你有心了。”馮驥才大為感動,他對朝陽大街166號有極深的感情,後來每次來京城,都要住在這兒,哪怕搭椅子在辦公室睡都行,溫暖的跟家似得。
“稿子?”劉茵有些焦急,“什麼稿子?怎麼不投給《當代》呢?我們《當代》也不差啊。”
《當代》確實挺有聲望,文學界除了殿堂級雜刊《人民文學》,又有“四大名旦”之說,即:《收獲》、《花城》、《當代》、《十月》。
《收獲》以其老成持重稱“老旦”,《花城》以其婀娜多姿稱花旦,《當代》以其理直氣壯稱“正旦”,《十月》以其清新瀟灑稱“青衣”。
還有《西湖》《作家》《山花》《青年文學》並稱為文學期刊中的“四小花旦”
由此可推,《讀者》《意林》《知音》《青年文摘》並稱為文學期刊中的“四___”。
麵對劉茵的“爭風吃醋”,江弦有些無奈,“我和王扶編輯約好了,而且我還沒在《人民文學》上刊發過作品。”
“你才這麼年輕,著什麼急,將來總有一篇能上去。”劉茵化作職場老前輩,先指點,再關心,“來,我先幫你看看稿子。”
“這......”
江弦猶豫住,他可是想投《人民文學》的,這要是給劉茵看了。
被她看上可怎麼辦?
“伱看你這孩子。”劉茵和藹的笑笑,“我還能搶你的稿子不成?
彆緊張,我就隻看看,不要。”
“隻看看,不要?”
江弦皺起了眉。
特麼的這話怎麼那麼耳熟呢?跟他哄小姑娘似的。
“劉老師...”
劉茵直接上來扒他包了,“江作家,你就放心吧,我跟《人民文學》的王扶編輯都認識,我替你和她解釋,今兒我一看完,立馬幫你給她遞過去...喲,這麼厚呢?!
這得有十幾萬字吧?”
“十九萬字。
劉老師,你看完稿子可千萬拿給王扶編輯!”
“放心放心,我還能昧了不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劉茵提著稿子趕緊往外麵兒走。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話是這麼說。
不過——
通常前麵還有半句:大丈夫。
王扶跟她是熟啊,不熟她還不好下手搶呢。
......
後樓的二樓是《當代》雜誌社的地盤兒,劉茵捧著厚厚一遝稿子在自個兒的沙發上坐下。
這沙發是她愛人給她親手做的,她愛人是《文藝報》的主編閻剛。
“小王,改稿子這麼勤快?”劉茵和旁邊兒桌的作者打聲招呼。
此人圓頭圓腦,戴副眼鏡,名為王衛國,陝西來的作家,他有一篇名為《驚心動魄的一幕》的稿子,當時寫信給劉茵,說‘此作被多家退過,如果《當代》也不用,他此生就告彆文學。’
劉茵看過以後,趕緊推薦到了主編秦兆陽那兒,秦老看了,立刻請王衛國來到166號改稿。
“不是讓你在京城先玩幾天?”
王衛國直爽笑笑,“還是先改稿吧,不改好稿子,我睡覺都不踏實。”
“你這孩子,心重可不是啥好事兒。”
劉茵搖搖頭,喝口熱茶,捧著切糕一樣厚的手稿,開始翻看。
“芙蓉鎮?”
“這名字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