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12月31日。
北影廠食堂裡頭。
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牆上掛了大紅色的紗幔,窗上貼手工製作的剪紙、標語,頂上拉滿彩帶編織的彩環和彩網。
桌椅早已重新布置過,都靠著牆邊兒,桌子上鋪著紅紙,紅紙上擺一小盤一小盤的瓜子兒,和幾個竹殼暖壺。
“歡迎王導!”
王好為在簇擁下,笑眯眯的站去中間,周圍坐著的其他劇組成員熱烈鼓掌。
王好為不善言辭,簡單說了兩句,隨後道:“今天還給大家請來一位老朋友。”
她還沒透露呢,已經有人歡呼吹口哨了,馬上滿堂喝彩。
隻見一個略胖,圓臉盤兒,小眼睛的中年男子,笑眯眯的進來。
“馬季老師來了!”江弦聽著陳佩斯在旁邊兒喊。
他趕緊瞅了幾眼。
嗬,真是那位說相聲的馬季!
穿的還挺正式,一件黑色中山裝,眯著小眼睛呲著牙,調皮小孩兒似的,抬手跟大夥打招呼。
他後知後覺,舉起相機,“哢嚓”拍張照片。
馬季這會兒四十來歲,已經成名了,還收了一弟子,叫薑昆,他根紅苗正,跟郭靖似得,師從一群相聲北鬥,“千頃地一棵苗”,想不紅都難,73年他以相聲《友誼頌》複出,轟動一時,“拉菲克”成了紅極一時的流行詞兒。
在《瞧這一家子》裡頭,他也參演了,在影片的開頭和結尾,都有他笑眯脒的形象,演的是一照相館的攝影師。
“拉菲克!安靜安靜!
“我們請王導發言!”
馬季和王好為一塊兒主持,一唱一和。
“1979年在收獲的喜悅中漸漸遠去,一年的時刻仿佛彈指一揮間,過去的一年裡,電影工作掀起創作**,願新的一年,我們的工作繼續前進下去!”
“啪啪啪啪。”
江弦抬起手使勁兒呱唧兩下。
“江兄,我們待會兒在馬季麵前耍相聲,會不會丟咱們的臉麵?”葛尤顧慮道。
“又不是正式演出,大夥就圖一樂,你擔心什麼?”
王好為發完言,馬季先和她一塊來了段相聲《找舅舅》暖場。
他“口兒甜”,普通話說得特好聽,把大夥笑的氣兒都快斷了。
接下來又上彆的節目,吹口琴的、拉二胡的、詩朗誦的.再不濟,八個樣板戲人人會唱,張口就來。
這會兒人會的才藝多,因為都比較閒。
還有幾個女同誌跳了段《歡樂的擠奶員》,舞蹈裡有對著木桶模仿擠奶的動作,很歡樂。
一會兒朱琳和劉小慶上來了,換了雙舞鞋,跳《紅色娘子軍》的一小段舞蹈,倆人都跳的是吳清華,一樣的動作。
倆人高挑動人的身材,青春的臉頰,嫻熟的舞技,立馬吸引去全場所有目光。
最**的部分,是朱琳忽然來了手薛菁華的絕活兒“倒踢紫金冠”。
“好!”
場上掌聲雷動,叫好聲一片。
江弦也舉著相機激動的拍。
驚豔,隻能用驚豔形容。
很多人不知道倒踢紫金冠是啥,這招是薛菁華最開始跳出來的。
這是花旦的一個經典動作,花旦在打花槍時,腳往後踢到後腦發冠位置。
薛菁華把它挪進了芭蕾舞裡,在《紅色娘子軍》裡一跳。
從此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全國的舞蹈演員全部模仿。
“下一個節目,咱們有請編劇江弦老師,以及我們的四位演員同誌,他們五個今兒要在馬季老師麵前,演一出相聲,名叫《五官爭功》!”
“啪啪啪啪。”
大夥鼓起了掌。
因為馬季今天在這兒,所以還真是特期待。
“這是什麼相聲?”馬季在邊上問王好為,“我沒聽過這相聲。”
“他自個兒寫的吧。”王好為笑眯眯的回答。
說話間,江弦已經站到了台中央。
“哎,我來跟大家說個事兒啊,我昨晚做了個夢,我這夢啊!特彆奇怪,我夢見我這五官啊,從”
“喲!”陳佩斯上來了,“腦袋,您還認識我嗎?”
“我可不敢認啦!請問您貴姓啊?”
“我姓眼。”
“百家姓有您這姓嗎?”
“頭一個就是啊,趙錢孫‘眼’。”
陳佩斯扮著鬼臉兒抖包袱,抖得那叫一響亮。
在場的人全都笑趴下了。
馬季也快笑飛了,這什麼東西?
陳佩斯這眼睛上去,葛尤這鼻子緊跟著上去,耳朵是朱時茂,嘴是陳強老爺子。
“你們倆熱戀的時候,總是親親熱熱,互相吐露愛慕之情,靠什麼呀?”
“靠什麼?就靠那嘴來表達。”
“靠嘴說?說什麼呢?”
“沒聽出來。”
“要有我這靈敏的耳朵,你就會聽得一清二楚。”
“哦,說的什麼意思?”
“她說呀!伱小心點兒,我愛人在後邊兒呐!”
五個人在台上,你一言我一句的,在場的人看的是前仰後合,笑的岔氣兒。
馬季也東倒西歪,笑得不行。
這五個人裡,除了那腦袋有點憨,剩下四個簡直是為逗樂而生的!
演出結束,笑倒一大片,王好為再去主持都得扶著腰,給笑的都站不直了。
她是真覺得,這相聲太好了!
這包袱,這寓意。
五官分工不一樣,得互相支持,互相幫助,誰也彆搶功勞,團結起來才能乾出點事兒。
這相聲多適合他們這劇組啊!
想著想著,她都有點感動。
這還特意寫這麼一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