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昶的話音剛落,門房先是抬頭看了一眼,見到站在門前的人。
門房突然眼眶一紅,他行禮道:“太子殿下……殿下您終於來了。”
李承乾神色一抽,心說這是怎麼了?朝著孫思邈尷尬一笑,再是看向他,問道:“杜荷人呢?”
“在的,公子他在家。”門房將大門敞開,請了眾人走入院內,還一邊抹了抹眼淚,繼續道:“殿下,公子他現在整日都在造紙,念叨著殿下交代的事不肯怠慢,這些天都沒睡好。”
走進門一看萊國公的府邸,原來也並不寬敞。
孫思邈還在與這裡的門房說著話,大抵是一些打擾了的話語。
不多時杜荷終急急忙忙從後院走了出來,一身衣服還臟兮兮的,見到太子他還憨憨一笑,“殿下。”
李承乾又回頭看了看杜荷家的下人,又不解道:“你這些天怎麼沒睡好?”
杜荷撓了撓頭也沒解釋,看到一旁的老人家,便欣喜上前道:“這位便是孫神醫?”
“貧道孫思邈。”
李承乾拍了拍杜荷的後背,示意道:“借一步說話。”
“也好。”杜荷帶著走向後院。
寧兒連忙跟上太子殿下的腳步。
孫思邈與魏昶還留在前院,打量著這座宅邸。
要說彆人家的後院那都是給主人家休息的地方,從禮數上來說外人是不能進入的。
隻不過杜荷家的後院就顯得有些狼藉。
一桶桶的紙漿正在攪和著。
李承乾蹙眉看著泛黃的紙漿道:“這些天都在忙這些事?”
杜荷又道:“殿下吩咐,怎敢怠慢,這些天一定造出更多的紙張來。”
李承乾揣著手,看著這裡的一切,這處並不寬敞的後院,現在顯得很擁擠,還有幾個家中的仆從正撈出紙漿反複過濾。
“如此說來,你平日裡的生活起居也在這裡嗎?”
杜荷點頭,打開一間小屋的門,屋內很狼藉,這便是他平時睡覺的所在。
房間很小,也很昏暗,物件也擺放得亂糟糟的,甚至還能看到空氣中漂浮的灰塵。
太子一句話,就能讓杜荷吃不好睡不好,從本質上來說,杜荷是一個很實誠的人,至少讓他做的事,他都是腳踏實地又儘力去做了。
“本想著再建設一個作坊,在下的祖地杜陵縣,可那裡距離長安還是有些遠,來回運送不方便,便想著在附近尋個地方來安排嗮紙,如今正是農忙,涇陽縣的縣丞幾次拒絕。”
李承乾將目光從杜荷的房間中收回來,問道:“為何一定要涇陽。”
杜荷作揖道:“在下派人去長安附近幾個縣都嗮過紙張,隻有涇陽嗮出來的最合適,因處於涇河上遊,風更乾。”
“隻是建設一個小作坊,不大興土木,又不是建設宮殿。”
“涇陽縣丞不肯。”
“給錢也不行嗎?”
“說過。”杜荷麵色惆悵道:“被趕出來了。”
李承乾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杜荷,孤對你是抱有很大的期望的。”
杜荷連忙作揖道:“殿下重托,不敢辜負,大不了……在下與那縣丞拚了。”
“也不用你和人家拚命。”
杜荷回道:“那縣丞得理不饒人,說是誰的意思也沒用,他一定要有朝中批文,而且是門下省的批文,如此涇陽縣丞才肯拿出人力與空地。”
說來在印象之中,自己對唐朝的官吏認識很淺薄,對地方的官吏行事作風更是不了解。
“對基層與鄉縣的了解不夠多,是我們疏離百姓太遠了,應該多多靠近群眾中去的,這件事東宮有疏忽。”
“殿下千萬不要這麼說。”
李承乾點頭道:“你是個能辦事的人,就是行事太過死板。”
先誇了一句,又給了一個批評,杜荷低著頭此刻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更慚愧。
“此事孤會想辦法的,你也彆太著急。”李承乾歎道:“往後把自己家與伱自己收拾乾淨,不知道的還以為……罷了,你照顧好自己。”
造紙的秘方還依舊掌握在杜荷的手中,現在的父皇還不至於做出奪人家產的事。
本著儘可能將事辦得周全一些,李承乾又多囑咐了幾句。
回到前院,孫思邈找了一間偏房可以暫且住下。
本來杜荷就是一個不容易的孩子,如今家中住著一位“老神仙”可見他以後的生活會更繁忙。
不過這都和東宮無關,與杜荷的合夥買賣本就是東宮出秘方,杜荷出人力物力,雙方屬於合作關係。
至少在良心上,是過得去的。
孫思邈道:“殿下,貧道的背簍。”
“嗯?”李承乾恍然回神,差點就忘了,這才將掛在肩膀上的背簍放下,笑道:“孫神醫先住在這裡,改天再來拜訪。”
聞言,孫思邈寬慰撫須道:“太子殿下能說話算話,貧道很是欣慰。”
臨走前,李承乾又看向護送孫神醫而來這個男子,問道:“怎麼稱呼?”
“小人魏昶,見過殿下。”
“魏昶?”李承乾遲疑了片刻,記下這個名字,笑道:“以後你就護衛在孫神醫身邊,吃穿住行都由杜府安排,可好?”
魏昶連忙作揖道:“喏。”
“像你這樣的不良人在長安有多少?”
“回殿下,還有三十餘人。”
“嗯。”
李承乾沒再多言,而是揣著手一臉心事很重地走出府邸。
在回東宮的路上,寧兒小聲道:“杜荷辦事還是讓殿下不滿意。”
李承乾搖頭道:“不是的,孤本以為他會是一個聰明人。”
寧兒腳步跟在殿下身後,道:“誰知他連這點事辦不好。”
“不論是收買,威逼利誘,或者是栽贓也罷,他一個國公之後想要對付一個縣丞應該是不難的,心性純良之人也是有優勢的,至少他會是大唐製造業的良心。”
“殿下考慮深遠,奴婢明白了。”
生活不會儘是糟心事,生活也不會全然一帆風順,就像是造紙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