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內,李道宗拿著太子殿下的書信,目光看著作揖站著的許敬宗。
“許敬宗,孤是這麼地信任你,現在各縣對你口誅筆伐,你平時的精明算計都去哪兒了,孤告訴伱,要是擺不平這個問題,就去給孤回涇陽縣,早日在坎兒井邊上搭了棚,就住在邊上了卻餘生吧。”
念完之後,李道宗又道:“就這些。”
許敬宗向著東宮方向行了一個大禮,朗聲道:“臣領命。”
李道宗嘖舌道:“你該不會真要去坎兒井邊上搭一個窩棚吧。”
“下官當然不會這麼做。”
李道宗看著厚厚一疊彈劾奏章,道:“老夫還是認為,不如將你許敬宗罷官,讓各縣平息憤怒,各縣便會稱頌太子的英明。”
聞言,許敬宗站在原地,額頭有汗水不住流下。
李道宗笑著道:“看來太子殿下還是惜才的,讓老夫給你念信。”
許敬宗連忙道:“府尹放心,此事下官一定擺平,不給殿下與府尹帶來麻煩。”
李道宗道:“那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
“下官這就去。”許敬宗朗聲應下,快步走出了京兆府。
李道宗坐在衙內,欣賞著一份份的彈劾奏章。
一旁的小吏道:“這許敬宗要是不在京兆府,太子殿下會很不好辦吧。”
李道宗笑道:“無妨,他就算不在了,還有老夫幫著太子辦事,你以為太子殿下是何人物?難道就不會未雨綢繆?”
“下官愚鈍。”
“誰都知道,這個許敬宗是太子殿下安排在京兆府的二把手,而太子殿下如今執掌關中各縣的農事,太子是個何其精明的人,豈會看不出許敬宗的心思。”
小吏聽得一頭霧水。
許敬宗想要成為東宮的左膀右臂,而他也一直在往這個方向努力著,如果他能擺平各縣的縣丞,那往後他許敬宗就是東宮的臂膀。
要是他擺不平,就能在涇陽做一輩子的縣丞。
李道宗的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太子殿下心思成熟又老練,隻是許敬宗斥責了一頓,而不是在各縣的彈劾中,選擇罷去許敬宗來討好各縣。
既沒有遷就各縣,反而隻是來信斥責,是太子殿下給了許敬宗機會。
對太子來說,沒有任何的損失。
當天晚上就有消息傳來,許敬宗帶著魏昶與一眾民壯闖進了藍田縣的縣衙,將藍田縣的縣丞與縣尉都痛打了一頓。
而後綁著藍田的縣丞與縣尉去了三原縣。
三原縣的縣丞見到了許敬宗綁來的縣丞,聽說這個藍田縣丞被揍得很慘。
也不知道許敬宗與三原縣的縣丞談了什麼,隻知事後,三原縣的縣丞親自領著許敬宗又去了高陵縣。
翌日,李承乾早起晨練完之後,承天門剛打開。
這些天李績大將軍都不在,隻能自己一個人練箭術。
拉開長弓,瞄準遠處的靶子,一箭放出。
箭矢精準地落在靶子中心,金屬的箭頭有半寸穿透了靶子,看著令人心驚。
李承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又是放出一箭。
還未到早朝的時辰,見到李道宗正在朝著崇文殿走來。
李承乾繼續拉弓搭箭,又是一箭放出,箭矢帶著淒厲的呼嘯聲又一次正中靶心。
李道宗看著百步之外的靶子,感慨道:“太子殿下好箭術。”
“孤不過練了一年,當不起皇叔稱讚。”
“臣的箭術向來不好,年輕的時候常常被陛下數落。”
李承乾又拿起一支箭矢,問道:“皇叔今天來得真早,早上的飯食還要一會兒才能吃,不妨先坐會兒?”
李道宗作揖道:“臣是有要事稟報。”
“說。”
見殿下還在專心練著箭術,李道宗行禮道:“是許敬宗的事。”
李承乾又放出一箭,箭矢又一次穿透靶子半寸。
“昨夜許敬宗涇陽的民壯衝入了藍田縣的縣衙,將他們的縣丞給打了一頓,事後還將人綁了,綁著人遊走各縣。”
“之後呢?”
“今天一早,許敬宗又帶著藍田縣的縣丞在京兆府門前領罪,說他衝撞了藍田縣的縣衙,還打傷了他們的縣丞與縣尉,不過……”
話語一轉,李道宗小聲道:“藍田縣的縣丞願意與許敬宗和解。”
“和解了?”
“彈劾許敬宗的十個縣,其中有六個縣願意與許敬宗和解,並且承諾以後與涇陽縣共同進退。”
李承乾放鬆著肩膀,蹙眉道:“如此說來,還有四個縣想要繼續彈劾他?”
李道宗接著道:“不止如此,另外四個縣若要彈劾許敬宗,其餘六縣定會反咬一口,因許敬宗不用將彈劾他的十個縣全部擺平,隻需說服其中五縣,此事就此可以揭過了,往後隻有各縣內鬥,不會再有人彈劾許敬宗。”
李承乾反倒是笑了,問道:“他用什麼手段,讓各縣這般回心轉意了?”
李道宗回道:“也不是多高明的辦法,隻是許敬宗承諾來年,給這幾個縣種葡萄。”
“郭寺卿也答應了?”
聞言,李道宗又遞上一份奏章,道:“這是郭寺卿走動各縣遞交的,前兩日就交到了京兆府,許敬宗說服的這幾個縣本就是可以種葡萄的,都記錄在案了。”
李承乾看了一眼奏章,又拉起長弓道:“皇叔覺得此事孤應該如何處置?”
李道宗回道:“雖說藍田縣願意和解,可許敬宗畢竟打了一個縣丞,此事還是該罰。”
“怎麼罰?”
“罰俸一年,三年內不得升遷。”
李承乾頷首道:“那就按皇叔的意思來辦。”
李道宗正色行禮道:“喏。”
見皇叔要走,李承乾又道:“不留下來用飯嗎?”
李道宗腳步匆匆,又道:“許敬宗還跪在承天門外,老夫趕緊去把人拖走,以免丟了東宮的臉麵。”
“嗬嗬,這個許敬宗。”李承乾又放出一箭,這一次箭矢的力道小了很多。
承天門外,李道宗快步走上前,見到這人跪在地上,低著頭,恭恭敬敬地模樣,低聲道:“不用跪了,太子殿下不計較了。”
許敬宗朗聲道:“臣給殿下闖禍了,臣罪該萬死。”
李道宗笑道:“殿下說了,罰一年俸祿,念你經營涇陽有功留任京兆府三年不得升遷。”
“謝太子殿下!”
許敬宗又朗聲道。
李道宗將人扶了起來,心說就算這麼說,太子也聽不到。
吃力地站起身,許敬宗低聲道:“讓府尹為下官走動,下官慚愧。”
趁著滿朝文武還沒來上朝,李道宗一手提著許敬宗,低聲道:“你也忙了一天一夜沒合眼了,回去好好睡一覺,關中各縣的要事,往後還要多指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