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吃完眼前一隻瓜,背靠著城牆,暢快地長出一口氣。
這些瓜果都是張士貴大將軍帶來的,往宮裡還送去不少,晉王府也能分到一筐。
有一頭駱駝被人牽著而來,李治不喜歡駱駝的味道便退後了兩步,民壯笑嗬嗬地將兩筐瓜果放在城前,就牽著駱駝離開。
狄仁傑的胖臉上,兩顆眼珠子眨巴眨巴,看著剛放下來的兩筐瓜果長歎一口氣。
有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年輕人走過城門口,見到了兩筐水果很是詫異,他遲疑道:“咦?西域的瓜果。”
李治抬眼看著這人,臉色開始變得不好。
而後這個少年人又道:“咦?晉王殿下也在這裡呀?”
李治懶散地靠著城牆而坐,道:“不是給你吃的。”
張柬之笑道:“如今西域拿下了,關中瓜果真是越來越多了。”
見他伸手要去拿,李治將雙腳擱在了筐上,攔住了他的手道:“這瓜果沒說要給你吃。”
見狀,張柬之倒也不怒,反而是溫和地笑著道:“晉王殿下,這麼多瓜果你是吃不完的。”
李治道:“那也不給你吃。”
張柬之的神色依舊平靜,道:“就算是不給在下吃,那是要將這瓜果都浪費了嗎?晉王殿下萬萬不可這麼做。”
“嗬,給崇文館與京兆府分了就夠吃。”
張柬之神色了然,又作揖道:“在下這就去拜在崇文館門下。”
言罷,他快步地離開了。
半個時辰之後,張柬之回來了,他拿著一個木製的牌子道:“現在在下是崇文館門下的。”
李治奪過他的木牌,幾番確認,道:“你真的拜在了崇文館門下?”
張柬之頷首道:“在下要去支教與今年眾多學子一樣,不過崇文館還是希望我們在長安過了中秋再動身。”
狄仁傑瞧著張柬之,也是一陣無言,這人竟然為了一口瓜果就進了崇文館門下。
這沒必要,十分地沒必要。
狄仁傑更願意將這種事歸結在張柬之與晉王鬥氣的緣由上。
張柬之又道:“假以時日,在下說不定還能拜在東宮太子門下。”
李治道:“你做夢吧。”
張柬之又道:“在下跟隨家父在中原各家士族之間走動,如今中原士族十有**家都在非議東宮太子。”
聞言,李治的臉色就沉了下來,不出意外張柬之就要挨揍了。
“可在下以為,那些士族困居一地太久,他們應該出來看看,看看如今的關中……”
說話間,李治又看到有兩個穿著官服的人朝著城門口走來,正是許少尹與上官儀。
等人到了近前,李治站起身道:“慎弟,仁傑,你們將這些瓜果都送去京兆府,一片瓜皮都不要留給他。”
李慎急忙點頭,招手叫來了兩個民壯,用扁擔挑起兩筐水果。
李治跟上許敬宗的腳步,走出長安城。
當眼前的人都散去之後,留下張柬之一個人站在此地茫然無措。
許敬宗走在前頭道:“晉王殿下今日不與他們玩嗎?”
李治搖頭道:“張柬之這個欠揍的東西!”
上官儀笑道:“此人是如何招惹晉王了。”
“治的皇兄是何等人物,那是千萬人擁戴的儲君,全天下的士族都在懼怕皇兄,他張柬之膽敢議論”
許敬宗道:“張柬之是張玄弼的兒子,張玄弼其人在士族之中頗有威望。”
上官儀搖頭道:“張玄弼即便是師從東夷大儒,隻是名聲顯赫,門第與七姓十家相比卻是不高的。”
“老夫去鹹陽縣看看作坊,上官兄跟著來做什麼?”
“禦史台命下官來看京兆府近來的行狀,是要稟報的。”
“好在是你。”許敬宗神色不悅道。
“是呀,因他們知曉下官與許少尹平素有來往,換作彆人也不敢來跟著許少尹,擔心挨揍。”
許敬宗瞧了眼晉王,確認沒有跟丟,這才繼續走著。
其實晉王身後跟著一群侍衛,倒也不怕會走丟。
上官儀又道:“禦史台那些人也隻能讓下官來看看京兆府了。”
“換作之前,要是誰敢來盯著京兆府某家自然不會客氣。”許敬宗繼續走著,回道:“今時不同往日了,作坊已建設好,且不與他們計較。”
上官儀麵帶笑容。
鹹陽縣的作坊正在將棉花製成棉線,一群婦人正在用雙手推拉著紡車。
今年少府監要向各縣送去的五架紡車。
關中產業分上下遊,有將棉花製成棉線的,再將棉線賣給彆的縣,或者賣給商賈。
鹹陽縣是唯一一個全程紡布的作坊,從棉花製成棉線,再成布都在一個巨大的作坊內完成。
紡車的價格很貴,各縣買一架紡車是需要給錢的,這種改造後的紡車用起來確實方便可以幾線並行,但這麼一架紡車需要三百貫錢。
能夠買得起紡車的也僅有這麼幾個縣,京兆府不會當即收取他們的錢,各縣可以先將錢欠著,等經營好了,再將銀錢從利潤中拿出來還給京兆府。
三百貫錢不是一個小數目,不是每個縣都能負擔得起的。
上官儀低聲道:“往後的經營會一直這樣嗎?”
許敬宗搖頭道:“發展的模式並不是固有不變的,已有人想要私開作坊了,將來個體的作坊會慢慢取代各縣,可能還要再過幾年吧,個體的財富積累速度並不快,這需要一個挺長的過程。”
李治反問道:“那麼鄰裡幾家共同出錢不就可以了。”
看著天真的晉王,許敬宗笑道:“有縣裡承擔壓力,他們還不至於自己去承受風險,既然有現成的,並不會有太多人主動地自立門戶。”
“許少尹這個說法不矛盾嗎?”
聽到李治又反問了。
許敬宗思量著反駁,可一時間竟找不到反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