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走入殿內,行禮道:“陛下,吐蕃讚普的書信。”
李承乾也看完了禦史台的風聞奏章,接過鬆讚乾布的書信仔細看著。
對天可汗,鬆讚乾布毫不保留地說出了吐蕃的現狀,還問了該如何處置吐蕃的局勢。
待三個孩子退下,寧兒收拾著棋盤,道:“陛下,孩子們都很委屈。”
“在朕麵前委屈算不得什麼,現在的委屈對他們有好處。”
“陛下不是常說年少就該輕狂嗎?”
“那是他們本來就懂事。”
寧兒又是溫柔一笑,給丈夫倒上一碗熱茶,詢問道:“是吐蕃又出事了?”
“嗯。”李承乾看罷書信,遞還給一旁的內侍,吩咐道:“告訴他,就說朕不會無故參與吐蕃的政事。”
“喏。”
吩咐完,李承乾蹙眉地喝下一口茶水道:“你覺得朕是一個愛管閒事的人嗎?”
寧兒將三個棋盤疊放在一起,讓人搬走,又道:“陛下不是愛管閒事的人。”
“如此來說,讚普是不是對朕有誤會呀。”
寧兒道:“是陛下覺得吐蕃讚普沒有拿出足夠的誠意,陛下雖與讚普是朋友,可大唐的陛下與吐蕃的讚普在往來間就是兩國往來,一言一行需要謹言慎行,朝臣會明白陛下的苦心。”
李承乾笑道:“在你看來是鬆讚乾布失了分寸。”
難道不是陛下先讓鬆讚乾布失了分寸的嗎?圍了他的住處,換作彆人都會失了分寸。
孩子們在殿前打起了雪仗,李承乾安靜地喝著茶水。
當朝中休沐之後,才會覺得時間過得很慢,天氣越來越冷了。
皇城中還有忙碌的官吏,裴炎快步走在皇城中,朝中各部還有零星的官吏值守,今年是輪到他值守兵部。
走入兵部的官邸,裴炎翻看著近來的卷宗。
聽到外麵踩著積雪的腳步聲,裴炎抬頭看去,道:“伱怎麼來了?”
張柬之道:“朝中休沐了,晉王讓我們去喝酒。”
裴炎看著端坐著,道:“不去。”
“就當是你給我出謀劃策,謝你相助。”
“我沒有幫過你。”
張柬之抬頭想感歎,這個裴老黑的話語真的比這個冬天的雪還要冰冷。
“不去就罷了,反正狄仁傑與裴將軍也在,你不去我也不勉強。”
裴炎搖頭道:“我要在這裡值守,不去。”
張柬之吐出一口熱氣,多看他一眼,乾脆也坐了下來。
“怎麼?下官都說不去了,你又想如何?”
“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裴炎將暖爐稍稍推向他,平靜道:“自便。”
與裴炎坐在一個屋簷下,的確是一件十分枯燥的事,張柬之一會兒坐著,一會兒半躺著。
裴炎則是一直翻看著書。
忍不住這裡的安靜,張柬之道:“有件事想問你。”
“你說。”
“你與裴行儉真的不是同一族的嗎?”
裴炎搖頭道:“不是,我與裴將軍雖說都是河東裴氏,但不是同一支,家父裴大同乃是洛交府折衝都尉,在英公麾下,裴將軍出自將門,與我這一支還是很遠的,祖輩不是同一個人。”
張柬之蹙眉道:“好複雜。”
裴炎又道:“世家大族都是複雜的,何況是早已分崩離析的裴氏,倒是鄭公的妻子裴氏,我應該叫她一聲祖奶奶,我與裴將軍的親族關係甚至還不如魏叔玉他們來的近。”
言罷,裴炎抬頭看了一眼,見到張柬之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又過了片刻就聽到了起伏的鼾聲。
裴炎繼續忙著自己的事,他要看遍如今的兵部的兵冊,明白各地折衝府的將領都是誰,以前兵部很忙,沒時間看,得到空閒才可以好好補充,更不想因晉王的酒宴,而錯過這個機會。
明天,這兵部就不是他值守了,裴炎拿起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張柬之身上,而後繼續拿著卷宗看著。
“你們聽說了嗎?鬆讚乾布請陛下主持吐蕃大局,被陛下拒絕了。”
“是嗎?什麼時候的事?”
“看守吐蕃人住處的守衛傳出來的,聽說祿東讚還在因這件事抱怨,本來他們也不知道,陛下拒絕之後才傳出來的。”
“這麼好的機會,陛下怎麼就拒絕了?”
門外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話語聲,裴炎乾脆了關上了門,隻留下一些足夠換氣的門縫,這才將聲音關在了門外。
再回身,就見到了原本睡著的張柬之坐了起來。
其實張柬之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若不是他那不點不亮的糊塗模樣,隻要稍加變通一番,這個人的才能應該不在自己之下的。
換言之,張柬之本就很有才能,他隻是沒有開竅,沒有人好好地教導他。
而自己則不同,裴炎覺得自己從小就有河東裴氏的名師教導,才有了如今的學識。
裴行儉在河東裴氏並不起眼,他家父子戰死之後,隻有裴行儉一顆獨苗,反倒是裴行儉靠著他自己科舉入仕,在軍中任職之後成了領軍衛的將軍。
再者,裴炎覺得狄仁傑的天資才是同齡人中最冒尖的,也是最厲害的。
聽張柬之說狄仁傑也在晉王的酒宴上,他本是想去赴宴了,可想起了父親的教導,還是拒絕了,不想與晉王或紀王走得太近,他們畢竟是李唐的宗室,而自己是朝中官吏。
家父在折衝府任職都尉,自己又在兵部任職,可來到長安之後,家父從來沒有給過自己任何的照拂。
甚至這些年,隻有家書送來,他都沒有來看望過我這個兒子,家父還是更疼愛弟弟的。
相比裴行儉一脈的凋零,自己還有一個弟弟,裴炎思量著這些重新坐下來。
“你說,我以後還要教那些人什麼?”
張柬之忽然又問了一句。
裴炎答道:“有了告誡之後,就要以身作則,如鄭公那般無懼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