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師仁冷哼道:“你看什麼見了?你哪隻眼看見某家踹他了?”
“你休要狡辯!”
聞言,蔣師仁也來了脾氣,他張口大聲道:“是他自己摔下去的,憑什麼說是某家踹的。”
那禦史的年紀不小了,再開口道:“兩國交戰還不斬來使者,你怎能殿前行凶!”
王玄策道:“某家看到了,那使者真的是自己摔下去的。”
“哼!王將軍走在前麵還能看到身後發生的事?你後麵是多長了一隻眼嗎?”
也不知是哪個禦史附和一句,王玄策上前道:“老夫就是看到了,怎麼?就你能看到,老夫看不到?”
梁建方也停下了腳步,靠了過來站在了蔣師仁的身後,道:“爾等禦史平日裡跋扈也就罷了,還敢欺負某家麾下的將領!”
“梁建方!你膽敢包庇麾下將領,你也該論罪。”
見人就要衝上前,已卷起了朝服的袖子,裴行儉連忙攔道:“梁將軍,大殿之前!大殿之前呐!”
眼看又要打起來,那位禦史身後也跟著不少禦史台的同僚。
武將與禦史雙方站在太極殿前,劍拔弩張。
敢與梁建方叫板的就是新任的諫議大夫孫處約,此人乃是與來濟等人同輩的博學之士,在朝中或禦史台也頗有名望。
孫處約大聲道:“有本事你現在打死老夫,否則老夫現在就去告知陛下!”
“娘的!”梁建方卷起了袖子,大喝道:“弟兄們,這禦史膽敢欺淩我等!”
“給我打!”
雙方在殿前當即拳腳相交,毆打成一片。
許敬宗看著這場麵,感慨道:“當年老夫也是這般意氣風發。”
上官儀道:“是呀,朝堂依舊,大唐依舊。”
許敬宗看了看上官儀與李義府,問道:“你們兩個也是禦史台的,怎麼不去幫忙。”
本著看熱鬨不嫌事大態度,許敬宗打趣的問道。
上官儀歎道:“老夫年邁了,不善拳腳,告辭。”
李義府道:“我體弱多病,怕被打死。”
這上官儀年才四十就說年邁,一個李義府殺了這麼多官,還說體弱多病,許敬宗由衷地感慨,大唐的才俊真是越來越多了。
太極殿前的亂架一時間越打越凶。
宮裡的內侍與殿前的侍衛也都見怪不怪了,很是熟練地去稟報陛下。
李承乾坐在興慶殿前,正喝著茶水,嗮著太陽看文書。
內侍道:“陛下,大殿之前,將軍們與禦史們打起來了。”
李承乾平淡地問道:“因何事打起來了?”
“那大宛使者摔斷了腿,有禦史指認是蔣師仁下的黑手。”
李承乾擱下茶碗,又問道:“那大宛使者還活著嗎?”
楊內侍回道:“陛下放心,老奴已讓人將大宛使者打暈了,斷不能當場指認的。”
李承乾稍稍擺手道:“餘下的事朕就不吩咐了。”
楊內侍會意一笑,又道:“老奴這就讓人將那大宛使者送出去,絕不會再出現在人前。”
待他帶著幾個年輕內侍離開,李承乾依舊看著手中的文書。
這朝中的將軍們越來越年輕氣盛了,這當然是好事了,隻不過容易闖禍,還要有人幫他們找補,希望他們以後能夠靈醒一些,真是不懂事。
現在的大食內部,他們情形恐怕不太好,若大食還是一如既往的好,他們的哈裡發也不會這個時候讓人來議和,而且大唐還沒有正式的宣戰。
足可見他們的憂慮,以前在西域的傳說中黑衣大食滅了波斯,這等威風令蔥嶺諸胡畏懼。
可兩國之間的較量從來不能隻看前線,不然智謀蓋世的諸葛武侯出了祁山後,說不定就平定中原了,也就不會有那望天興歎。
兩國較量比拚的是綜合實力,現在的大食人恐怕在內部並不安穩,在這個時間段的大食出了一件事,他們的先知穆罕默德過世之後,那些實力強勁的大食貴族開始了奪權。
大致上,李承乾覺得應該是這個節點,應該是與阿裡有關,也就是先知留在世上最後一支純潔血脈的傳人,多半是被刺殺了。
大唐自然是不可能議和的,就如此草率地議和,往後邊陲諸國會怎麼看待大唐。
自父皇在位開始,不論是北征突厥,還是滅漠北,再是東征高句麗,失去的總是要拿回的,有仇的總歸是要報的。
李承乾自語道:“朕應該讓大唐的風氣好好延續才是。”
陛下就這麼自語了一句,讓殿內殿外的太監又困惑了。
李承乾又拿起一份文書,這是褚遂良所寫的,這人像是想不到勸諫的理由,尋找了一個新羅婢的由頭來勸諫。
這種勸諫的好處就是,皇帝采納了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哪怕皇帝不采納,對他來說也沒有任何的負擔。
這種勸諫,是那種不管皇帝接納與否,都不得罪的結果。
與許敬宗相比,褚遂良反倒顯得更聰明了,能在皇帝麵前有存在感,還能說出一些不會有大影響的決策,不論皇帝怎麼選,都是皇帝聖明。
其實新羅婢是東征後,才開始大規模出現的人群,她們是東征勝利之後的附帶物。
更像是大唐在高句麗如饕餮進食之後,順便打包待走了一些零嘴,新羅婢就是如此。
而之後這些新羅婢進入中原之後,就像是東征勝利之後的剩菜,被唐人不斷消化吸收,成為了另一種養分。
這種養分說不上壞,也說不上太好,是大唐與新羅的來往中,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局麵。
金春秋為了討好大唐,恨不得讓所有的新羅女人進入大唐,成為新羅婢女。
在這個生產力還很匱乏的大唐,人口是一種提振生產力的手段,這種“剩菜”被坊間人們消化,而大唐社稷也在吸收著其中一部分的養分。
並且這種風氣在還沒掏空新羅之前,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也就金春秋至今還活得好好的,也不知他的壽命怎麼會這麼長。
見到陛下看著文書蹙眉,內侍們將姿態放得更卑微,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地。
在這個戰爭還很古典的時代,將士們在戰場的拚殺,想要與之換來的就是財富與階層的躍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