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汽車裡,不斷地有人下車。
傅安安目不轉睛地盯著,緊張得身子微微顫抖。
厲梟走過去,溫熱大掌握緊她發抖的肩頭,輕聲說道,“師母既然給你留了線索,她就一定會來。”
又道,“安安,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先穩住心態,不急於一時。”
是啊,已經有了姆媽的下落,不需要急於一時。
傅安安深深吸了口氣,竭力控製著自己不再那麼緊張。
一雙烏岑岑的眸子,依舊盯著那輛汽車不放。
她設想了很多次與姆媽再次見麵的情景,可真的看見宋白棠被伊藤太郎攙扶著下車時,她還是瞬間破防了,淚水刷地湧出眼眶順著臉頰往下流。
“姆媽。”她無聲嚅動唇瓣。
而汽車旁邊,宋白棠穿了件她平素最愛的纏枝海棠旗袍,挽在後腦勺的發髻,隱約冒出幾縷泛起銀光的白發。
隨著宋白棠慢慢移動腳步,走向洋房的纏枝大門。
雙腳的鎖鏈,發出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
像是感應到什麼,她霍然扭頭,看向傅安安與厲梟藏身之處的方向。
那裡隻有兩棵並排的參天古樹,粗壯虯接的樹乾直聳天空,樹葉被燥熱的夏風吹得沙沙曳響。
伊藤太郎拍了拍她的肩,“阿棠,南城的夏天暑氣逼人,每年的三伏天,你總是容易出現苦夏,精神不振不思飲食。所以我把你送來這個地方,依山傍水樹木繁茂,比家裡涼快很多。”
“伊藤君,你明明知道,我沒有犯苦夏,我隻是被心底的仇恨折磨得快要發瘋。”宋白棠冷聲一笑,特意高高揚起雙手。
精致小巧的金色鎖鏈,把她的雙手牢牢捆鎖在一起。
陽光照射在鎖鏈上,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
那抹流光溢彩的光芒,卻硬生生刺痛了傅安安的雙眸。
她想過姆媽被日國的伊藤太郎帶走後,肯定會被人有所為難。
但她怎麼也想不到,伊藤太郎竟然像對待犯人一樣,用鎖鏈把姆媽的雙手雙腳銬鎖住。
“姆媽……!”傅安安死死捂住嘴唇,喉嚨裡發出無聲的哽咽。
事到如今,她什麼都明白了。
阿爸和大哥死訊傳來的當天,姆媽並沒有因為承受不住噩耗而吐血身亡,而是很快就被伊藤太郎抓到南城,像個犯人被關押在伊藤太郎的宅院。
伊藤太郎的目的,應該與那個假扮姆媽的冒牌貨一樣,妄想從姆媽嘴裡得到前朝遺留下來的那批寶藏的確切消息。
之前留下姆媽的性命,是為了讓假冒貨近距離模仿姆媽的神態氣質。
等到伊藤太郎覺得火候差不多,就讓假冒貨趕到海城,冒充姆媽意圖從她這兒截獲寶藏的藏身之地。
無奈假冒貨技不如人,不僅沒有完成任務,反而死在喬曼的槍口之下。
於是伊藤太郎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刻意把姆媽還活著的消息散播出去。
得知姆媽還活著,她肯定會前來南城探個究竟。
隻要她聯係了姆媽,她就鑽入了伊藤太郎的圈套,隻能被他束手就擒。
夫子廟裡的驚鴻一瞥,姆媽肯定也瞧見她了。
才會在戴蓉貞去往伊藤太郎家裡家訪的時候,特意讓伊藤太郎的女兒轉交了一本論語書。
姆媽從來都是一個堅強又智慧的人。
姆媽之所以忍辱負重到今天,也是為了找到殺害阿爸大哥的真正幕後黑手。
想到這裡,傅安安強忍心頭刀割般的疼痛,最後遠遠地望了眼宋白棠的背影,拉著厲梟頭也不回地離開。
“厲大哥,今天見不到姆媽,我們再想其他的辦法。”
厲梟用力握住她的手,“安安,你現在情緒激動,先回到頤和公館十六號樓好好休息,營救師母的事,我來想辦法。”
傅安安感激,回握他的手,“好,麻煩厲大哥了。”
等候戴蓉貞帶來消息的那幾天,她度日如年,吃不下睡不著,確實需要紮紮實實睡上一覺。
養精蓄銳,才能打好這場營救姆媽的硬仗。
傅安安與厲梟走後不久,宋白棠找了個頂樓風大涼爽宜人的借口,慢慢地踩著台階爬上洋房頂層的涼亭。
她沿著四周隨意地閒逛,看了看周圍的湖光十色,目光似乎不經意地瞥向兩棵並排參天古樹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