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李嬤嬤按例早起審查奉仙宮各處事宜。
這麼多年,她日日如此,即便已經成為了奉仙宮一人之下的掌宮嬤嬤也依舊沒有改變。
剛入偏殿,便聽到一聲含著笑意與朝氣的清悅聲音“李嬤嬤早啊。”
李嬤嬤循聲望去,入眼是一張嬌俏銀月般的討喜笑臉。
“今日怎麼是你當值?”
趙玉嶼將手中新做好的衣物放入紫檀木籃中答道“宋姐姐這幾日受了風寒不宜照顧神使大人左右,便讓我代她些日子。”
李嬤嬤見狀並不言它,差人將衣物送入殿中。
神使每日早起都要焚香沐浴,更衣梳發,得一個時辰才用膳。
趙玉嶼見衣服送入殿內,朝李嬤嬤規規矩矩行了一禮後便去看管廚房做早膳。
李嬤嬤跟在她身後卻並不進廚房,而是站在門外觀察。
見趙玉嶼有條不絮指揮各人,對糕點,擺盤,冷熱排序皆有門道,略微頷首。
這姑娘雖是第一日當值,倒是應對自如,大方得體,不見絲毫畏縮膽怯。
往日趙玉在一眾侍女中並不突出,更多時候都是一個人安靜的待在角落裡,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那種人。
雖性情有些變化,李嬤嬤倒不以為意。隱藏自己的實力,一鳴驚人者自古有之,更何況這裡是奉仙宮,想要犯事,得有膽子,還得有能力。
然而還未等她離開,有主殿神侍匆匆跑來,李嬤嬤習以為常,緩聲道。
“又惹神使大人動怒了。”
神使的脾氣向來不算好,本來就有起床氣,經常又因為穿著打扮不合心意而動怒,這時候望風的神侍便會跑來通報她,請求她去平息。
李嬤嬤已經準備抬步前去正殿,卻沒想到那神侍搖頭道“神使大人召趙姑娘入殿。”
李嬤嬤腳下微頓,這些年還從未見神使有主動召誰入內殿。
那神侍見李嬤嬤也詫異,靠近一步低聲道“聽內殿的神侍說,神使沐浴後瞧見李姑娘送來的衣服似乎神色不悅,這才召她入殿審問。”
李嬤嬤問道“衣服有什麼問題嗎?”
報信的神侍搖了搖頭“倒也沒什麼,隻是繡了些東西。”
李嬤嬤聽到這話,以為繡的是些少女心思,偏頭瞧了一眼屋裡正熱火朝天指揮著廚師備菜,還不知曉自己大禍臨頭的趙玉嶼,歎了口氣。
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
“這位小哥,您知道神使喚我所為何事嗎?”
趙玉嶼跟隨著報信的神侍而行,套近乎笑問道。
那神侍聽到這話瞧了她一眼。
多漂亮的姑娘,乾事又利落,可惜了。
他雖並未說話,可那眼中充斥的悲憫和憐惜,瞧得趙玉嶼頭皮發麻。
她臉上的笑容有些僵,很識趣地將手腕上的手鐲褪下塞到神侍手中。
“小哥,您是神使大人的主殿神侍,自然是比我這種初來乍到的消息要靈通些,還請小哥給點提示,等見了神使大人我也好有些準備。”
神侍瞧了瞧鐲子的成色,低聲道“入了殿內謹言慎行,神使問什麼你便答什麼,不要多說,也不能少說。”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趙玉嶼瞧著已經被他塞入懷中的玉鐲子,心在滴血,這可是她唯一的一隻玉鐲了。
趙玉嶼還想套些話,然而神侍眼觀鼻息不再理會。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主殿,神侍將趙玉嶼帶入殿內後便自行退出大殿。
吱嘎聲響起,高大的殿門緩緩合上,蒼白的日光透過高門上的道道白紗糊格照射入房中,像是斷頭台上鋥然亮起的鋒刀。
方才神侍的態度讓她心中有些忐忑,四下觀察。
這主殿極大而空洞,仙鶴盤柱,祥雲頂梁,殿中心立著一座青銅雲形鳥紋雙耳三角獸蹄四方鼎,大鼎上三角雲紋為底,鶴首翹尾,躍躍欲飛,鼎四麵雕刻各種神獸,栩栩如生,狀若共奉仙鶴。
迎麵拾階而上,正高處擺放一張雪狐絨皮長座椅;大殿左側,一排青銅勾鑃濯濯獨立。
神殿莊嚴肅穆,趙玉嶼本就對規矩不熟,擔心同付楚嫋一樣一個不小心就犯了忌諱被罰,不敢輕動,見久久沒人召喚,又站得有些累,索性對著高階跪下擺好拜見的姿勢,實則放空思緒休息。
許久,右側內殿透過層層玉翠珠簾傳來一道召喚。
“進來吧。”
趙玉嶼連忙起身揉了揉腿,撩起珠簾朝內殿走去。
她全程垂首,不敢四處張望,眼見地麵羊絨方紋長毯上壓著的四腳雕花長凳旁露出一雙白底皂靴。
趙玉嶼頓時跪拜行了一叩首大禮“拜見神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