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司衙門的前廳擺設有些不倫不類,花鳥屏風是從書房裡搬來的,桌椅也是各間房裡挑出來的樣子貨,配不成一套。
大家都是俗人,擺得滿滿當當就覺得挺氣派了,可在外人花易寒看來,這裡卻像是一個刻意凸顯玩世不恭,卻又底氣不足的作品,很符合此間主人的心性。
鄧小閒和惠圓早就回屋補覺去了,素素不很不喜歡這個凶巴巴的大姐姐,步安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也顧不上什麼禮節。
所以,沒人端茶過來,花易寒心裡冷笑著。她覺得對付眼前這人,還是直接點為妙,免得又被他無賴調笑。
“你有心機,卻無格局。”她單刀直入,口氣很冷。
嗯?什麼意思?我沒有聽錯吧?這是罵我心機婊咯?步安一下子從迷迷糊糊的狀態中驚醒,對自己突然從聖母婊變成了心機婊很難轉過彎來。“花姑娘……”他臉上不動聲色,嘴上卻占著便宜,“你一大早跑過來擾人清夢,就是為了說這個?”
花易寒冷眼瞟著步安:“南方有鳥,三年不鳴,一鳴驚人。你比那鳥還能忍,十六年都不曾鳴過,憋到天姥書院一鳴驚人……可惜你把才子看得太重了。”
她看著眼前書生一臉驚愕的樣子,趁熱打鐵道:“你現在知道了,會吟幾首酸詞,充其量逞一時風頭,到頭來還是沒人把你當回事。很不甘是嗎?”
這女人聯想能力實在太強了,步安忍著笑道:“不甘嗎?是有點……那照你的意思,我該怎麼辦呢?”
花易寒很不喜歡他這副無所謂的態度,仿佛卯足了勁的一拳卻打在棉花上,這使得她臉色愈加冷了三分:“你是嘉興府華亭縣青龍鎮人,令尊步鴻轅十年前病逝,步鴻軒為奪家產,逼你母親步蘇氏自縊,逼你入贅餘家……你不恨嗎?不想手刃仇敵嗎?”
“那當然……”步安隨口答著,心說這老賊殺的又不是我親爹親娘,學海深仇我也沒什麼代入感,現在氣得就是入贅這一樁,不過……他撇撇嘴道:“你說他是為了奪家產?我家很有錢嗎?我是說……我家早前很有錢嗎?”
“青龍步氏曾是嘉興首富……令尊與步鴻軒一個在商,一個在官,要說繼承祖業,反而是令尊多一些,隻是這幾年都落到了步鴻軒手裡,被他變賣得也差不多了。”花易寒答道。
怪不得這老賊在官場上竄得這麼快,步安暗罵,突然正色道:“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花易寒說了這麼多,等的就是他這一句,扭過臉對著窗外道:“你從嘉興來,想必知道嘉興也有玲瓏坊,可你知不知道,天下有玲瓏坊逾千家,南至百越,北至燕雲。”
看把你能的!你還能有沙縣牛嗎?不就是暗中查訪過我的底細了唄!步安把這幾句藏在了心裡,笑著道:“花姑娘生意做得好大。”
“我隻是越州玲瓏坊的管事人而已。”花易寒瞥了他一眼,心想這書生是不是故意這樣說來擠兌自己的。還有,今日明明是打算好來鎮住這書生的,怎麼氣氛說著說著就要跑偏呢?
分店店長,步安給花姑娘貼了個標簽,連背景調查都做得這麼仔細,這位店長上門來顯然不是為了晴山這麼簡單了。
他攤攤手問道:“花姑娘特意登門,不會隻為了說剛剛這些吧?”
花易寒微微一笑,道:“往後逢三,就由你代替晴山過來吧,一首新詞五十兩白銀。”
換在兩個月前,步安說不定會猶豫一下,可現在,他是要以鬼氣入神道的男人了,怎麼乾得出拿詩詞換銀子的事情,冷笑著擺擺手道:“花姑娘的好意我領了,不過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六十兩,不能更高了。”花易寒的語氣很堅定。
“這不是多少銀子的問題。”步安搖頭也很堅定,這是關於一個穿越者的尊嚴的問題。
花易寒笑了笑,笑得很有自信,她來之前就準備了一個對方拒絕不了的條件。
“你在玲瓏坊做滿五年,我們會替你殺了步鴻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