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早已掉落,院裡的石磚地落了厚厚一層雪,其上隱約可見有一串梅花印,從門前的牆根延伸至屋內。
江清月盯著那串很新的梅花小腳印愣了一愣,邁過門檻朝院裡走去。
柴房的門輕輕一推便開了,伴隨著吱呀聲,破了個口子的屋簷上還撲簌簌落了層雪下來。
江清月站在門口將傘往後微微傾斜,柴房裡,一隻大貓正四肢緊繃地伏在那窩棉絮前,貓眼豎瞳,十分警惕地盯著她。
兩雙眼眸剛對上的一瞬間,江清月其實是害怕的。
那隻大貓底色應該是白,可因此處雜亂,身上雪白的毛發蹭了團團黑灰,顯得灰撲撲的。
那雙碧眼豎瞳中除了警惕,還有一絲駭人的凶惡。
大貓身後的那窩棉絮裡似乎也有幾隻小貓,有花有橘,隻是不見那些小貓動彈,也聽不到半點叫聲。
江清月將傘放到一邊,試探著往前走了兩步。
灰撲撲的大白貓立刻呲牙,用力哈了一聲。
隻這兩步的距離,足夠江清月看清了。
破舊的棉絮被圍成了一個似圓的窩靠在一堆木柴上,幾隻巴掌大的小奶貓緊緊蜷縮在窩裡,肉眼看去,幾乎全都凍死了。
一隻背上帶著三花色斑點的小貓蜷縮在中間微微發顫,小嘴小弧度地開開合合,可卻聽不見它的叫聲。
大白貓盯著江清月一點點後退,後背弓起,尾巴上的毛炸開,一聲聲沙啞的叫聲試圖恐嚇這個突然出現的人,隻可惜江清月隻是呆呆地望著那隻似乎還有氣息的三花小奶貓,站在原地愣神許久。
江府自十三年前,就成了一座死氣沉沉的空府。
江清月不知道是否當真有冤魂聚起遲遲不散的事。
但過去十三年,每一次回來江清月都清楚的知道,江府早已如入鬼域一般了無生氣,連樹木花草都全枯儘了。
可當今日看到雜院的柴房,四處破洞漏風的簷下也曾庇護了這一窩小小的生命的那一刻,江清月忽然鬆快地呼出了一口氣。
那塊壓在心頭長達十三年之久的石頭,似乎移開了些。
原來人生並非一定要伴著曾經死去的種種,在背起那些混亂的痛苦前行一段時間後,再落在一個節點,拽著那些噩夢一起消亡。
原來不一定要這樣。
往回走的路上,江清月麵上帶著微不可察的笑意。
石板地上的雪依舊有些滑,江清月走得比來時更小心。
到了江府門口,江清月手中的傘被雲心接了過去。
“小姐!您這是!”
雲心隻開了個話頭,就趕緊噤聲止住。
不怪她驚訝,江清月肩頭所披的上好芙蓉錦月白色鬥篷此時沾了不少灰,有幾處還勾了線。
懷裡......
懷裡居然抱了個毛絨絨的東西!
江清月站在石階上,抬頭看了看馬車前的慕容懷,而後低頭看向地上的香爐。
她插的那三柱香早已燃儘,香灰中,卻立著六支未燃儘的香柱茬。
目光微微出神,江清月抬眸望去。
慕容懷神情溫柔嘴角帶笑,“走吧,回家。”
是啊,回家。
她在慕容懷身邊的日子,已經比在江府的日子還要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