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山認真的感知著那一道滲入熱湖的汙跡,然而這股汙跡卻像是瓷器釉麵上自然產生的裂紋,哪怕它在悄然的蔓延,在他的感知之中卻沒什麼異常。
整個精神法域,已經出現了他所不能掌控的異變。
但這才過去多久?
他緩緩抬起頭來,看向熱湖上方散發著光亮的那一雙豎瞳。
那一雙豎瞳之中依舊一片漠然,沒有任何的變化。
那道汙跡在熱湖之中化開,在他的感知裡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然而熱湖的深處卻湧起了新的動靜。
那些熱泉的泉眼之中,出現了一些類似水草,又類似經絡一樣的物事。
李沉山感覺到了這樣的變化,當他將注意力集中到那些新生的事物時,他瞬間震驚起來。
這些物事竟隱隱結成一個龍頭的模樣。
“難道……”
李沉山什麼大場麵都見過,然而此時他心神震動,就連整個暖湖的湖水都不斷的泛起漣漪。
祖龍大陣可造龍。
然而祖龍大陣已經破損,那條真龍出世之後,再無造龍的可能。
但此時這陣眼之中化生龍氣,卻是隱隱結成龍形。
難道說自己和這顧十五誤打誤撞之下,引動祖龍大陣元氣法陣,而顧十五的破陣令真龍念不斷流逝,又被這祖龍大陣汲取,竟要重新凝出龍種?
李沉山難以相信,然而事實卻似乎就是如此。
隨著那些元氣和精神力不斷彙聚,他感到了一種稚嫩的生機在萌芽。
……
大唐與高麗的邊境,裴國公數千兵馬駐紮的營區外,那些馬車組成的營地裡,上官昭儀和顧留白依舊宛如沉睡,而一直安靜的在旁邊一輛馬車車廂之中呆著的蕭真微突然走了出來。
他看到了一名年邁的道人沿著崎嶇的山道慢慢走來。
安知鹿也從睡夢中驚醒。
他感到了一股異常熟悉而強大的氣息,同時他體內的本命蠱也不斷的戰栗起來,一種瘋狂的進食欲望充斥他的身體,使得連呼吸到的充滿馬糞氣味的空氣,都顯得異常香甜起來。
他不敢動彈,竭力的控製著自己體內的氣機。
他以為要爆發什麼戰鬥,然而那些馬車所在的營地裡,卻是始終安靜。
蕭真微看著進入營地的王幽山,感受著這人身體衰敗的氣機,他皺著的眉頭漸漸舒展起來,他轉過頭去,握著劍柄的右手漸漸鬆開。
王幽山直接在顧留白和上官昭儀所在的馬車車頭盤坐下來。
“助我進法域。”
他發出聲音。
蒼老而嘶啞的聲音裡,充滿著一種說不出的瘋狂之意。
……
沉重的腳步聲在熱湖畔響起。
李沉山的視線中湖水的伸出收回,在那個最大的泉眼之中,一顆很細小的龍頭已經結成。
它看上去就像是一條很小的蝌蚪,而且還斷了半截,然而絲絲縷縷的元氣和精神力還在不斷的朝著它的身上彙去,似乎隻要給予足夠的時間,它的身體就能夠徹底長成。
那腳步聲和下屍神的腳步聲相差不多,李沉山以為是一個新的下屍神出現在湖畔,然而隨著那道身影穿過風雪,出現在湖畔,他的眼瞳之中再次露出震驚的神色。
竟然是一個身穿僧袍的光頭僧人。
這僧人沒有什麼妖邪的氣息,身上甚至閃耀著淡淡的金色佛光,但他的一雙腳,卻是泥塑而成,以至於他每走一步都很吃力,雙腳似乎隨時要和地麵連成一體。
突然間李沉山發現這僧人的麵容十分熟悉,他微微垂首,湖水倒映出他的麵容,他這才醒覺,這僧人的五官就是年輕時的自己。
僧人停留在熱湖的邊緣,他突然看著李沉山笑道,“這位施主,你覺得我是佛,還是魔?”
李沉山抬起頭,看著他,反問道,“佛和魔有什麼區彆麼?”
僧人眼中泛起異彩,“施主見解非凡,請我和辯法。”
……
顧留白和上官昭儀此時所在地窟四周牆壁上已經雕刻了一篇篇經文。
風霜之中元氣吹拂到這一篇篇經文上,這些經文很自然的亮起淡淡的金色佛光,風霜吹拂的時間一長,這些金絲佛光就漸漸連成一體,他們所在的這處地窟牆壁都泛起金光,淡淡的金光形成光穹,風雪吹來,都被這淡金色光穹擋住,而且風雪似乎成了這些經文的養分,維持著這些金光。
冷是一點都不冷了。
這算是意外之喜,一開始沒有想到的。
但是費了這麼多力氣布置出了一個這樣的法陣,除此之外,好像也沒什麼明顯效果?
顧留白感知了很久。
他覺得可能有點變化,但變化又不大。
“怎麼辦?”
他一時倒是也有點拿不定主意了,轉頭看著上官昭儀問道。
上官昭儀噗嗤一笑,道,“要不再斬幾次下屍神,然後再繼續刻經?”
顧留白下意識點了點頭,道,“善哉!”
上官昭儀剛想著這次要擺個什麼姿勢刺激出個更大的下屍神出來,突然之間黑暗之中湧起一道幽綠色的光焰,就在他們前方,一名蒼老的道人顯現出來。
顧留白有些感慨的笑了起來。
王幽山果然來得很快。
他笑著看著這個眼中儘是瘋狂之意的蒼老道人,故意問道,“你就這麼著趕著來了?也不怕陷落此間,反被李沉山給對付了?”
王幽山也笑了起來。
他笑得有些猙獰,有些感慨。
“你不進來得比我還快?”他看著顧留白,笑著道,“而且我剛和你做生意說要一起對付李沉山,結果就馬上找到了對付李沉山的機會,這便說明你不僅是有信譽,還是有大氣運加身的人,這種機會,我豈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