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涿邂料定她不敢說什麼,輕描淡寫反問一句。
沈嶺垣並不知曉桌案下發生的一切,稍稍側頭偏向蘇容妘,亦是在低聲問她:“妘娘,怎麼了?”
蘇容妘莫名覺得如今這氛圍不對,低低咳嗽兩聲:“沒怎麼。”
裴涿邂心裡頭好受不少,你們在說那些讓她麵紅耳赤的話,將什麼圓房的事都暫且按下不提。
“不過如今她已經不是我的妻,回京之後她身子虛弱,我心善,知曉她與爹娘情深,在她臨咽氣前,早早放了她回家。”
他強調補充一句:“明麵上隨是和離,但已經撤了婚書,應當算是婚事作廢,從未成過親。”
他盯著蘇容妘說的這句話,聲音壓的有一些低,竟有一種繾綣耳語的錯覺。
蘇容妘一瞬間說不出話來,他也不知怎的,竟就這般快的讀懂了他言語中的深意。
婚事作廢,從未成親,那他之後再娶妻便算不得續弦。
她還記得當初,裴涿邂曾許諾十六抬大轎迎娶她,把本該屬於她的婚儀重新辦一次,若是她當初沒有選擇回來選阿垣,怕是這個時候裴涿邂已經要準備再娶。
他確實是說到做到了……
沈嶺垣亦聽明白了些其中意思,眼眸微垂,心中雖是有些酸澀,但更多的還是慶幸。
他的妘娘是這樣好的姑娘,本來就是該招人喜歡的,旁人對她再好,她都應該受得起。
自己本就命不久已,說是等自己死後,有一人能這般愛重她、照顧她,自己也能稍稍放心。
但這一切還是得按妘娘的意思來,她若是真的有這份心便好了,若是沒有,裴涿邂即便是在用心也都不敢勉強她。
“不知蘇大姑娘的死,其中可有什麼深意?”
裴涿邂冷嗤一聲:“什麼深意?沈郎君心中難道猜不到?當初皇家準備佛禮之時,你的手下不知是眼盲還是心盲,竟將她給劫掠了去,處理的不乾不淨,叫朝中孟家人看到,在皇帝麵前參了我一本。”
頓了頓,他轉而又笑了一聲:“不過我也是得多謝你的,如若不然,我與妘娘也沒這個機會,能順理成章坐著一段時間的夫妻。”
“妘娘鐵了心要與你在一處,我也不知道你給她灌了什麼迷魂湯,她如今養身子不能受氣,我也不願違逆她的想法,逼不得已放她離開,我原以為你自己心裡還有幾分思量,不會做那些不應該做的事情,結果你呢?”
裴涿邂他身子稍稍前傾,字字句句都是質問:“你憑什麼與他成親,憑什麼娶她?”
憑你這病氣纏身的身子,還是憑他飄渺不停的前程。
後麵的話他沒問出來。
他不想讓妘娘知曉,他已經知道沈嶺垣命不久矣的是。
當時臧澤讓他放手,他初時還並不知其中含義,這是後來多番詢問探究,經過手下之人查證出的消息拚湊起來,他才終於知道其中緣由。
放手何嘗不是給他和妘娘再來一次的機會?
這個瞎子命不久矣,妘娘即便是跟他在一起又能有幾日?他隻需要忍一忍,忍到妘娘五年來的執念解開,忍到這瞎子咽氣的那一天,再將妘呢接回來。
活人是沒有辦法跟,一個下落不明的死人來比的,衣不如新,人不如舊,新人也終究是不能與舊人相比的。
他隻能等,一點點等到那個被妘娘在心中思念、美化了許久的人,從妘娘記憶裡徹底消失,隻要他長久的陪伴下去,這條命也好,那些美好的記憶也罷,也終究會被他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