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醫畢竟是在宮闈之中行走,冷不丁的失蹤,沒有辦法遮掩,但與他的失蹤隨之而來的,便是裴涿邂遇刺的消息。
皇帝自己的疑心也好,被人蓄意引導也罷,此事看似是趙家所為,在一番查證之後,卻又暗暗指向蔣氏一族。
皇後的病已經見好,再不似之前那般神誌不清,雖說仍舊病氣纏身,但最起碼一日還有一段時間是清醒的,隻是連日來的恐慌與噩夢讓她消瘦的很快。
裴涿邂受傷的消息遞入宮後,皇帝便去了鳳儀宮,與皇後說了什麼無人知曉,但隨之便派了人去裴府要為裴涿邂看傷口,卻被他找了借口回絕,明裡暗裡是不信宮中之人。
他畢竟是朝中重臣,此事一出難免弄的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本就是多事之秋,思緒活泛些的都在觀望,生怕自己是否錯失了什麼良機。
裴涿邂既對宮中說抱病在家靜養,變不好再出門去,裴淺葦也在府中待嫁,聽聞消息免不得心中擔心兄長身體,與小妹一同探望他。
不過略說了幾句話,裴涿邂便先叫三妹回去,隻單將裴淺葦留了下來。
“王氏一族距京都甚遠,你若是嫁過去,然後回娘家來便是難上加難,我如今再問你一次,你可想好了,若是現在反悔還是來得及。”
裴淺葦捏著手中帕子,距她成親眼看著還有六日逛街,太原王氏此刻派來迎接的人怕是已經都啟程上路,哪裡還有反悔的道理?
更何況這門親事,還是頗符她心意的。
“兄長怎麼突然這般問?”
裴涿邂沉吟一瞬,他所行之事不好與家中人細講,遠嫁女本就是艱難,若是裴家情形還能如往常一樣,自然不用擔心撐腰一事,但若他行事落敗,怕是要害得妹妹在婆家受苦。
他乾脆替妹妹做了決定:“太原王氏未必算是一門好親事,依我看來還是不希望你走的太遠,要不這親事還是算了罷。”
他想到時候叫兩個妹妹一同送去主宅長姐身邊,即便長姐行事越來越糊塗,但如果真出了什麼事,能護住兩個妹妹的也隻有長姐一人。
可他這話確實嚇壞了裴淺葦,她手中的帕子捏的皺成一團,驚惶著急忙開口:“彆、彆退婚,兄長,我是想嫁的,更何況此時已經準備了這麼久,京都無人不知這門親事,如何還能在此刻反悔?”
裴涿邂低聲安撫:“你不必顧及這些,外頭自然有我去說。”
他的態度便是已經將此事定了下來,不留什麼轉圜的餘地。
裴淺葦驚地要哭出聲,忙上前一步,跪在他身前:“兄長不要!”
她的動作太快,似是慢一步便要被推入深淵之中,急忙慌地想要抓住自己如今能抓住的一切東西。
裴涿邂眉頭皺起,抬手就要將她扶起來,可卻反被她拉住手腕,聽著她唉聲懇求著:“兄長不要,求兄長給我一條生路,我的親事已經毀了一個,若是如今這個還不成,妹妹又要如何在京都之中立足?”
裴淺葦的淚順著眼角劃過,她從未在兄長麵前這般硬氣過,也從未這般堅定的說出自己想要什麼。
“兄長,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個樣子,可我就是愛那高門大戶,我就是想要嫁的風光,王氏雖遠離京都,但我若嫁過去,即便我是淑女也無人能小瞧我,兄長,這與我來說已經是再合適不過的親事了。”
“你先起來。”裴涿邂手臂用了些力道,拉著她起來坐到旁邊的扶手椅上。
他神色有些凝重,有些事情不好明說,確實可以提點一番。
“你知道的,如今世道很亂,裴家不可能一直風光,你可能想過若是裴氏生變,你遠在太原,可否會遭遇薄待?”
裴淺葦咬著唇,心想兄長這麼厲害,裴家又怎會生變?
可是心中卻隱隱覺得,若非是出了什麼事情,兄長不會與他說這種話。
她在心中衡量,卻沒有動搖原本的打算。
“兄長,常言道禍不及外嫁女,兄長又如何能確定妹妹嫁到太原去,不是避禍呢?”
裴涿邂凝眸沉思,不可否認的是她所言確實有幾分道理。
二妹長大了,若是能在太原留有一席之地,說不準也能為長姐與三妹留一條活路來,若是主宅那邊不能避禍,太原又何嘗不是一條出路。
“你既然決定好了,我便隨你的心意,等嫁了過去遇事多三思,不要衝動行事,也不要軟弱怕事。”
裴淺葦聞言心中鬆了一口氣,麵上凝重的神色也緩和了下來,諾諾點了點頭。
裴涿邂沒再多說什麼,照常分不下去,準備嫁妝,為著如今所行之事,便將提前為三妹準備的那份嫁妝也劃到了裴淺葦的嫁妝之中。
若是將來成事,裴家勢力一定會比如今更上一層,自然不愁這份嫁妝,但若是將來功敗,這多一份的嫁妝也多留了一份出路。
他叮囑了一句:“爹娘早逝,咱們之間本也是兄妹手足,日後總要相互扶持的,你也是姐姐,若是有朝一日三妹也去了太原,還需得有你多多照應。”
裴淺葦越聽越是心驚,更加確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測,可能真要出什麼事。
如此她就更是迫切的希望趕緊嫁出去,在她看來,女子還是得有夫家儀仗才行。
“兄長放心,咱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手足,我若是能在太原站穩腳跟,定會將三妹接去多走動。”
裴涿邂點了點頭,卻又控製不住以兄長的身份來感慨:“淺葦長大了,要嫁人成家,倒是讓為兄有些舍不得。”
裴淺葦心頭一暖,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花,也是他難得一次心安理得地承著兄長的關切,不再想自己庶的身份是否得配。
既然話都已經說的明白了,婚事如常辦著,即便是外麵都知道裴涿邂遇刺受傷,也沒耽誤,會是照常進行。
蘇容妘還是在為沈嶺垣讀信件是知曉此事。
看著上麵裴涿邂與劉太醫的事,她忍不住想,難道這就是裴涿邂當時所說的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