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稀薄的日光照在他的銀甲上,閃出略顯刺目的光,薛夷淵挑了挑眉,一雙丹鳳眼含了些笑意,明顯能看得出來不是責怪的意思。
陳姑娘喉嚨咽了咽,卻是怕耽誤了他的事,連忙擺手道:“我沒有妨礙公務的意思,隻是聽說統領出發賑災,想來送一送。”
她從馬側抽出一枝紅梅來,翻身要下馬卻是下的不是很靈巧,身量不高又是顫顫巍巍的,看得人心驚,他沒忍住攙扶了她手腕一把,見她身形穩住立刻鬆開,為了姑娘家的名節,退後一步與她拉開距離。
陳姑娘被他這麼一扶臉上更紅了,支支吾吾的連原本就已想好要說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低垂著頭不敢看他,將原本鼓了好幾日的勇氣重新提起來,雙手握著梅枝向前一送:“上馬不捉鞭,反折楊柳枝,如今這時節尋不到嫩柳,以梅相贈送,也是全了小女之心,願統領前路順遂,救百姓於水火之中平安歸來。”
薛夷淵瞧著她手中的紅梅愣了愣,柳同留,是惜彆與不舍,換成了梅枝,倒不會被人說成是私相授受,但她卻單獨將其中含義給說了出來。
若她以彆的東西相送,他確實不會收,但一個梅枝而已,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實在不好拒絕。
他抬手接過,然後對著她揖一禮:“有勞陳姑娘相送,天冷路滑,還是儘快回去罷,免得陳大人憂心。”
陳姑娘所有的勇氣在此刻都已經用完,線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敢抬頭看他兩眼。
少女愛慕的心思藏在心裡,每每冒出來時她便會想起母親在議親時被回絕的事,她知道這薛郎君於自己無意,但她聽父親說此行凶險,若是今日不來想送,怕是日後再難相見,她實在怕自己後悔,總要勇敢一次才行。
她是閨閣女兒家,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能折梅相送也是儘力,此刻他說讓自己回去,她沒有拒絕反而任由他幫自己調轉馬頭。
因為這次道彆就要這樣快而簡單地結束,可薛郎君卻在此刻問她:“我記得陳姑娘不會騎馬。”
“原本是不會的,但自打被統領救下後,便開始學了。”
她愛慕的人是個武將,自己又怎麼能太過柔弱?
薛夷淵點了點頭:“姑娘送彆之心在下心領,也借姑娘吉言,待在下歸來之日,定會在送姑娘一匹好馬。”
陳姑娘雙眸亮起,卻不敢給自己太多的希望,但她心中知道,聽了這一句話,自己怕是再難放下。
她沒說什麼,點點頭小聲應了一下,她將這份承諾放在心裡,日後日夜盼他歸。
薛夷淵帶著梅枝回去,這一場麵在眾人麵前發生,男男女女的事最是讓人喜歡看,陳姑娘走遠了些,同行之人互相之間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但畢竟人家是官眷,大家嘴上都不能得罪,倒是隻有師父打趣到了他麵前來。
“當初人家陳家夫人來見咱們夫人時,意思很是明顯,要將他們家的嫡女嫁過來,結果大公子你卻不在意,如今後悔了罷?這樣好的姑娘,生生錯過了。”
薛夷淵挑了挑眉,將梅枝收在馬側:“師父你就彆跟著打趣我了,我心裡你裝的什麼你難道不知道?不過就算是我心中無人,也幸好這麼沒成親,咱們如今要去的地方危險,若此刻有妻有子,那豈不是白耽誤了人家姑娘一輩子。”
師父笑著用鞭子敲了下他的馬屁股,用力不大,馬兒向前顛了一下。
當初他要娶蘇家女的事,薛府上下都知道,老爺雖瞧著像看不慣這個兒子,可哪有老子真能將兒子舍了的道理?若隻是個尋常姑娘便罷了,偏生是個生過孩子的,退一步做妾都不成。
這事鬨了好久,夫人也出麵去勸說,大公子的心思不能對父親說,但卻是對夫人和他這個師父說了的,但後來還是夫人找上了那女子,叫人家知難而退。
他原本以為大少爺不會放棄,他知曉那個叫妘娘的女子,大少爺自打回京都後就一直念叨著,哪裡能是輕易放手的?可後來不知怎麼的,大少爺竟自己打消了這個心思,尋常也不提什麼娶妻的事,老爺夫人都以為大少爺是懂事了,但他能看得出來,大少爺還沒放下呢。
他沒提那些事,隻故意道:“那你沒事心思,收人家姑娘的梅枝乾什麼?”
“這是禮數,人家好心相送,無論我心中如何想,也不能將這東西隨意丟棄的去,更何況借她風采的幾句吉言,我也想能帶著您平安歸來。”
師父這回不說話了,抬頭望向前路,隻盼真的能平安歸來。
薛夷淵帶人出發的前一天,蔣家人便已經暗中行動,裴涿邂已派了人緊緊跟隨,同時要叫人去護住薛夷淵,免得真出了什麼事。
越是關鍵的時候,越不能讓身邊得力之人有失,於公於私他都不希望薛夷淵真折在江州。
這場大雪下完,足足停了近十日才徹底消失,這段時間朝中事忙,裴涿邂分身乏術,身邊亦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一直未曾去看妘娘,更無法去看。
直到臨近年關半月,一則消息在京都炸響。
鎮南王世子現身於世,正於京都臨近的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