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燈了,夜色黯下來。
筆直的黑柱與夜幕融為一體,沒了一點點醒目。
街邊的店鋪大都關上,路上的車輛和行人變的稀疏。
小食街外麵那些擔憂的人,很多也撐不住回家等消息了,隻剩下一些個彆身影,還在固執的守著,但也站不太住,找了個稍遠點有石墩的地方坐著等了。
王秀麗坐在一塊路沿的石墩上,眼皮耷拉的犯困。
忽地,她聽到好些車輛駛來的聲音,空氣裡有股餿臭的味道彌漫過來。
她揉揉眼睛,看向街道,一輛又一輛環衛的垃圾車,以及蓋著黑篷子的車,排成一列長龍,從夜色中駛來。
就像一條臃腫的彌漫惡臭的節肢昆蟲,緩緩的駛入進小食街裡。
戒嚴的士兵搬開了攔路障,護著車輛駛入,卻厲聲攔住了幾個上前詢問的人。
槍聲上膛的聲音異常恐怖,嚇退了每一個質詢的念頭。
馮睦藏在更遠些,也更黑暗靜謐的對角巷裡,同樣狐疑的看著垃圾車組成的長龍,心底滿是費解。
直到他看見那幾輛蓋著黑篷子,略顯笨重的車,他頓時全都懂了。
那是焚化廠裡的運屍車,這是全都開過來了啊。
然後,因為鐵骨不再畏懼寒冷的他,陡然在原地打了個寒顫,隻覺得一陣毛骨悚然,全身每個毛孔都在往外透涼意。
他驚疑不定的想道:“這得死了多少人,才連運屍車的都不夠用,要用垃圾車來運啊。”
一輛運屍車裝6具屍體沒問題,一輛垃圾車則可以裝滿……幾十具?
馮睦心底惡寒,他甚至都忽略掉了用垃圾車裝屍體是否尊重的問題,因為相對於可能死掉的人數而言,這都顯得無足輕重了。
這麼多車,可以把整個小區的人都裝進去了…..吧~
“等一下,不會全都死了吧,合著一個小區裡全住的都是[命運]的極惡成員,都是給我送貨迷路的快遞員?”
馮睦隻能用這種吐槽來壓製心底湧蕩的情緒,是恐懼,亦或者憤怒,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他隻是仰頭望著與夜幕融為一體的黑柱,恍惚間就覺著,不光那黑柱,整個夜幕都化成了一張血淋淋的餐桌。
而那頭頂的龐然陰影,則是坐在桌前,剔著牙縫裡肉沫和血絲的,前所未有的恐怖怪物。
黑柱無聲無息的消散了。
隔絕了空氣的屏障消失,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恍若浪潮般,席卷向街道,那是十幾輛垃圾車發酵的陳年餿臭都蓋不住的味道。
王秀麗那些人,呼吸似都被一隻手扼住,臉色變得無比慘白。
隔著夜色和距離,他們看不太清,但隱約能看見那些士兵,好像正兩兩抬著重物往垃圾車上拋。
一些環衛工人則是拿著些大掃帚和鏟子下了車,沒一會兒,就聽見小區地麵傳來“唰唰唰”的刮掃聲,還有“嘩嘩嘩”的流水聲。
清掃的聲音很是尋常,王秀麗在家裡打掃時,也會弄出這種聲音。
但這一回,她腦海就不由自主的腦補出了令人作嘔的畫麵,一晚上沒吃飯的肚子翻江倒海,喉嚨湧動似要吐出來。
那些和她一樣等待的人,似乎也都心有靈犀的聯想出了同樣的畫麵,一個個慌張的離開,哪裡還敢在這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