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寡婦在地窖裡找到了放著契書的壇子和一隻被紙噎死的老鼠。
她不認識字,但她知道家裡是沒有這個東西的。
裴小孩踮著腳的站在她旁邊看那張被啃的隻剩半片的紙:“就是這個,上麵寫了蒲羅村穆雙林租賃裴家鎮於老麼的妻子於李氏為典妻,從天吉六年六月一到……不知道哪年的六月……”
六月,穆家的房子就差不多建好了,他們抽簽抽的還挺靠前的。
穆寡婦那時候真舒了一口氣,有了房就都好了,一家勒緊肚皮過幾年,能攢下些錢,大不了賣上一畝地,就能給兒子娶一個不錯的媳婦了。
雖然她死了兩個兒子,但還剩一個,她還有男人依靠,日子也過的下去。
現在這算怎麼一說?她在算計日子怎麼過的時候,她男人想的是怎麼再弄個媳婦生兒子嘛?
典妻她是知道的,一年至少要二兩,要是急著用錢一年一兩也是有的,他花了十兩租了多久呢?
五年還是十年?
現在他死了,就是把人領回來了,她和誰生去?
大郎才十一歲,太小了點。
還是得把錢要回來,娶一個兒子連聘金帶酒席六七兩就能辦的很好了,剩下的還可以給他們蓋兩間新的黃泥屋子,就是生下孫子也有地方住了。
倒是若是攢下了錢,蓋石屋、磚房也是使得的。
穆寡婦想到這裡,不僅沒有傷心,臉上還露出了一抹笑,鬆弛的,布滿皺紋的臉皮被肌肉拉扯著上揚,笑的不是太漂亮,眼角的皺紋更深了。
一股冷風吹過,裴小孩打了個噴嚏,她揉著鼻子後退。
太嚇人了,她笑什麼呢?
裴小孩看向穆大郎才覺得正常些,他握著拳頭,臉通紅,嘴抿成了一條線,憤怒的一腳踢向壇子吼道:“我爹怎麼能這樣!”
噎死的老鼠被壇子砸了一下,竟活了過來,茫然的吱了一聲,立起身子四處看了一圈,目光觸及三人,它又吱的大叫一聲,一下就溜走了。
這小東西不管什麼時候看到都有些嚇人,裴小孩一言不發,直接跳起來掛到了穆寡婦背上,甚至還想往上爬一爬。
生怕再站一會兒那毛茸茸的尖嘴老鼠,就拖著肉尾巴爬到她腳上。
“你乾嘛呢?”穆大郎不滿的看著她,“你往我娘身上跳什麼?”
裴小孩:“我躲老鼠唄,還能乾嘛,你以為我很喜歡讓人背嘛?”
穆大郎:“我哪知道你喜不喜歡!”
“我不喜歡!”
裴小孩看老鼠沒了影,立馬撒開手跳了下來。
“東西帶你們找到了,我要走了,彆告訴彆人是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