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符太後遷居房州後,趙匡胤便將延禧宮拆除重建,改成了集英殿與皇儀殿,並將崇元殿改成文德殿,作為上朝前,退朝後臨時停留之所,將大慶殿作為朝會議政地方。
郭榮在位之時,退朝後猶喜在‘龍圖閣’召見朝臣議事,趙匡胤將它改成典藏禦書圖文之所,召見朝臣移到東宮崇政殿。
崇政殿原名昭和殿,按製是為東宮太子居所,趙匡胤遵從杜太後所立製約,未敢立趙德昭為儲君,便把空置的崇政殿作為召見朝臣議事場所。
六月廿四日,辰時三刻,早朝過後,趙匡胤便將趙德昭召入崇政殿。摒退左右侍從後,和顏悅色道,“日新,聽聞你招募了幾位身手不弱的供奉,可是對他們的底細作了詳查?”
“回稟父皇,除了關幼熊、林魁之外,對另兩位的來曆,兒臣遣人作了查探。”
關幼熊、林魁是供奉石墨言與錢望海的弟子,身份來曆自不必再查。
“那結果如何?”
“其中一人名喚楊木林,其祖上乃軍旅將領,原是莫州人氏,前朝顯德五年遷居袞州,尋常間是以打獵營生。另一人名喚蘇長安,父母死於兵禍,自幼被隱於泰山修道之人所救,得傳武學,五年前與楊木林相熟,籍貫無從考究。”
“那可是尋到其師父查證?”
“想是其師父乃隱世高人,受命前去查探的兵衛,並未探得他師父的蹤跡。”
“哦?”趙匡胤眉頭微微一皺,“他也無戶籍嗎?”
“正是,兒臣準備與他入籍城中。”
“如此聽來,你倒是很看重此人…”趙匡胤沉吟道,“何不考察一番,再做決定!”
“父皇是考慮他來曆不明?”
趙匡胤微微點了點頭,“眼下戰亂,常有流離失所之人從他境投來我大宋,籍貫是難以考證,若是從籍我大宋為尋常百姓,倒也罷了,但隨護你身邊,為父不得不慎重考慮。”
趙德昭思量片刻,“兒臣觀他言行舉止,岀塵清逸,是為久居山中靜修之人,且有楊木林佐證,兒臣以為應是可信。”
“何徴、樊愛能曾跟隨前朝太祖多年,高平之戰時,見偽漢勢眾臨陣逃脫,陷周世宗於險地…”趙匡胤頓了一下,又道,“為父以為近身隨護供奉,應重其忠,次其能,包括楊木林,也是要考察一段時日。”
趙德昭略一遲疑,應道,“兒臣明白,兒臣會妥善安排。”
“聽聞錢供奉的弟子年紀超了兩三歲,有違你定下的招募條件,何以會讓他應試?是因為錢供奉的原因?”
趙德昭點頭道,“正是。”
趙匡胤沉言片刻,歎息一聲,言道,“此招募條件,無有不妥之處,有謂令出如山,豈可因人而變?你當知自已身份,日後切不可令行不一,損了威嚴。”
趙德昭神色一凜,垂首應道,“兒臣知錯,父皇訓誡,兒臣銘記於心。”
“荊南、武平已為收複,眼下士氣大振,為父想出師征外,日新,你且回府謀劃良策,一個月後,為父想聽聽你的想法,王師先攻打蜀地還是北漢,抑或是進取江南…”
“兒臣遵旨。”
此時,內侍張德鈞行到殿前,躬身作禮,“啟稟官家,開封府尹求見。”
“讓他進來。”
趙德昭岀案施禮,“兒臣告退了。”
趙匡胤頷首微笑,“嗯,去吧。”
趙德昭退出未及十息,趙光義行入崇政殿,施禮參見後道,“方才翁牧到了府衙,要臣弟入宮…來請慧空大師岀宮一見。”
“哦?!”趙匡胤大是驚訝,急道,“可知請大師岀宮所為所事?”
趙光義搖了搖頭,“臣弟問了,他隻是稱洛莊主要與大師一會。”
“洛寒水尋慧空大師?!”趙匡胤眉頭緊鎖,“以我所知,他二人素未謀麵,怎生突然要見慧空大師…?”
趙光義應道,“臣弟也是琢磨不出原因。”
“翁牧可說讓大師去何處與洛寒水見麵?是郡主府嗎?”
“應該不是,不若翁牧不會在府衙等候。”
趙匡胤歎了一聲,“洛家父子的要求,倒是拒絕不得,你去告知慧空大師吧。”
“是否讓人暗中跟蹤…”
“不必了,洛家父子是為惱人,但他們不至於會對朝堂生有惡意。”
“那臣弟就告退了。”
***
自大唐崩亡,汴京開封幾經戰火,城中坊牆大多無存,唯城東太廟附近的‘廣慶坊’坊牆依舊。坊內南側有一座宅院,麵向坊牆,西側修有跨院,院牆爬滿翠綠的藤蔓,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槐樹,枝葉繁茂,如同撐開的巨傘,樹下,洛寒水負手而立,仰望樹枝,神情若有所思。原來這宅院正是翁牧先行趕到開封,通過牙人花重金購買。洛寒水於廿三日傍晚趕到,便在宅院中落腳下來。
一名箭衛從中庭院門而入,疾步行近,作禮道,“稟莊主,翁長老與客人進入坊門了。”
洛寒水點了點頭,踏著青石路徑向中庭前去,轉過影牆,剛到院門,便見一位年有八旬的僧人隨翁牧現身眼前,忙拱手作禮,“晚輩洛寒水參見大師。”
“慧空見過洛居士。”慧空合什作禮。“久聞洛居士大名,今日得見風釆,老衲幸甚。”
“皇宮大內,晚輩不便前去拜訪,勞煩大師移步前來,唐突之處,還望大師恕罪。”
“阿彌陀佛,能得洛居士邀請,老衲求之不得。”
“大師言重了,請…”
隨著洛寒水領引,慧空進入中廳落座,待箭衛奉茶退下後,洛寒水讓翁牧守在廳門。
“此次前來打擾,恐是要累大師耗費真元了。”洛寒水開門見山,“晚輩想請大師施展神通,尋找犬子下落。”
縱使慧空得道高僧,聞言神色也是大變,“小居士失蹤了嗎?這怎生可能?”
“楚夫人有位弟子,被安南王宮侍衛統領秦初官所害,聽聞他逃去大理鄯闡城,犬子等人就尋去索仇,未料遇上智光,失了行蹤。”
事起複雜,為了不浪費時間,洛寒水隻是簡要說了經過。
慧空又是一驚,“智光在鄯闡城?!”
“正是,幸好敝莊唐長老等人分頭行事,才得以將消息傳回,智光他隱在西山聖光寺。”
“罪過,罪過。”慧空合什唱諾一聲佛號,略有遲疑片刻,“洛居士請將左手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