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那女人停在自己身前,該繞開它才能過去……但繞開對方,還能算是無視嗎?
可是不繞開,也不能往它身上撞啊?
金雪梨盯著門一點點分開,露出空空的電梯廂;就在她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時,卻隻覺胸口黑影忽然往旁邊一縮,退開了。
“討厭……”那女人好像喃喃地說了一聲。
金雪梨從來不在好事發生時,去推敲為什麼好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因為好事是很脆弱的東西,經不起注視。
身前黑影一讓,她立即大步衝進電梯,“啪啪”地一遍遍按關門鍵,好像要把麵板給按穿一樣;與此同時,她目光始終偏向一旁,一眼也不朝門外看。
但即使不看,也能從餘光角落裡感覺到,好像地板上有一個黑影,四肢在地麵上搖擺著,像一條巨大蜥蜴,正慢慢爬向遠方。
直到電梯徹底關上門,咕咕噥噥地帶著她沉入地下一層,金雪梨才鬆開了緊攥在胸口裡的一口氣。
至此為止,她都嚴格遵守了廣播的指示,應該不會再——
“……前兩次嘗著了甜頭,”那女人的聲音冷不丁回響在她腦海裡,“第三次就把我引上了死路。”
金雪梨揉了揉兩眼眼角,決定暫時將這一個惱人的、叫人分心的念頭壓下去。
“無限幻境的虛擬指南”就是給巢穴居民聽的,那女人知道主持人,一點也不奇怪。
相比電梯間裡蜥蜴一般的居民,她還是更信任廣播主持人一些;當然,這“信任”裡也存著三分疑,三分警惕,三分審視。
然而接下來的幾分鐘,卻似乎證明廣播主持人一句假話也沒說。在光線黯淡的地下一層展廳裡,她幾乎沒費工夫,就找到了名為“燭淚”的展品——說實話,想要找不到反而更難。
金雪梨此刻站在展品前,傻了眼。
因為名為“燭淚”的展品,是一根與她差不多高、足有幾十米長、橫放在地麵上的巨型白蠟燭。
要不是它渾身蠟質、奶白脂潤,一頭還垂下來手臂長的黑色燭芯,它看起來恐怕更像一根巨人的房梁。蠟燭架在許多個專門為它打製的鐵架子上,架下是一排金屬槽,看不出來是乾什麼用的。
“這玩意是偽像?”
蠟燭太大了,金雪梨繞著它走了一會兒,還沒成功繞上一圈。“威力大不大看不出來,體型是真夠可以的啊……”
這麼大,她單槍匹馬怎麼拿回去?切一塊行嗎?
她甚至連這件偽像有什麼作用都看不出來,自然不知道行不行。
一般藝術展品,都附有對作品、對創作者的簡要介紹;按照經驗來看,如果有偽像的詳細情報,很可能就在介紹裡。
果然,當金雪梨走到蠟燭另一側時,發現針對“燭淚”的介紹,滿滿地寫了半麵牆。
“有人說,時間如流水;有人說,時間是速度。但藝術家朱迪·皮考特認為,時間是蠟……我們正度過的時間,是正在逐漸融化的蠟燭,有一種形態仍掌握於我們手中的幻覺;可是這一刻、這一時過去了,就變成凝固的燭淚,在曆史中長久地定了形。
“……藝術家對於時間的解讀,最終形成了展品‘燭淚’。觀眾所見的巨型蠟燭,就代表著一段長長的、原始的時間。
“它是一件互動性藝術品,觀眾可以在鐵架下生火,烘烤蠟燭,看著它逐漸變形,滴下燭淚。”
在一片工整黑字形成的句子裡,卻夾雜著手寫出來、歪歪扭扭的筆跡;好像當初為“燭淚”印介紹的人,刻意要印得一段工整理智、一段潰亂瘋狂。
“它是偽像啦偽像偽像融化時間的偽像”
“融化了時間,就等於將曆史從禁錮中解放!快看看你的曆史不要一不小心殺掉過去的你呀把我放進去怎麼樣,放在過去的伱身邊”
下一段字,又恢複了正常。
“蠟燭受熱變得透明之後,觀眾們會注意到藝術家包裹在蠟中的內容物。它們代表原始時間中發生的曆史事件。通過對熱蠟的重新捏塑、造型,改變蠟中的內容物,觀眾們可以改變‘原本的曆史’。藝術家認為……”
讀到這兒,金雪梨再也忍不住,轉頭看著身後奶白色的巨型蠟燭,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消化這一份震驚。
可以通過融化、重塑這根蠟燭,而改變時間——不,改變曆史?
她理解得對嗎?
假如她理解得對,那麼它被稱為“威力最大的偽像之一”,確實當之無愧。
她得再仔細看看具體的使用方法,最好是自己試用一次。還得看看,它對未來有什麼影響。
先有初步了解,她才好想下一步。切一塊帶走恐怕行不通了;就算有彆的獵人幫忙搬也搬不走,因為每個人通路不同,不能一起回去。看來隻能先把它藏起來……
這是金雪梨轉過身,被一把獵刀插入喉嚨之前,腦海中轉的最後一個念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