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虎娃,吃飯了。”
“你這小兔崽子,大冷天跑外麵做啥,嘴裡吃的什麼?”
花姐手裡拿著木勺子,從廚房裡出來,正要喊虎娃吃飯,就見這小兔崽子大冷天站在小院裡,兩隻手往嘴裡塞著東西,見其嘴角帶著白色的碎屑,頓時立眉上前,還以為這小王八蛋沒事吃雪玩。
卻見虎娃鼓囔著嘴,用手指了指隔壁,嘴裡發出含胡不清的聲音,
“小鬆.滸,給我的。”
說著,伸出一隻小手,開心道:“娘,給你吃!”
那凍得通紅的小手裡赫然躺著半塊白色的糕點。
花姐立馬將兒子抱起,將虎娃兩隻生冷的小手往自己懷裡揣,語氣溫柔了不少,“乖兒子,自己吃吧,對了,你那鬆鼠朋友在哪呢?”
花姐一邊抱著虎娃往廚房走,一邊神色帶著詢問,她知道那隻小鬆鼠是妖,之前在陳大人這邊,後來跟著昨天來的那位穿著白色衣服,像仙子一樣的姑娘,是個有靈性的。
虎娃扭過身,歪著頭,指了指隔壁院子,“娘,小鬆鼠在隔壁院子。”
花姐一聽,腳下一頓,想到了昨日的事,“難道是那位老人家回來了?”
在婦人樸素的觀念裡,她能想到的可能,就是那位老人家年紀大了,這些天大雪連綿,肯定受了風寒,導致臥床不起,這幾天才沒出現。因為巷子裡很多人家也遭了罪。
想到這,她快步抱著虎娃進了廚房,將虎娃抱上桌,桌上就擺放著兩碗糙米飯,一小碟豆腐乳和一碗漂浮著幾根乾菜的熱湯。
她孤兒寡母,在這個世道,有一口熱飯吃就很不錯了。
“你先吃。”
花姐說了一聲,就匆匆忙忙回到灶台刷鍋點火燒水,不知忙碌什麼。
虎娃香噴噴地吃著糙米飯,絲毫不覺得拉嗓子,就見娘親從廚房吊梁下取下了一個精心封存的油紙包。
他眼睛一亮,“娘,我想吃糖。”
那油紙包裡包的是糖。
隻見花姐將油紙小心掀開,裡麵是一小坨糊沙狀的紅糖,儘管有些受潮,但其還是很小心,生怕灑落一點。畢竟糖,這種甜甜的東西,對平民百姓來說,都是奢侈的。
花姐用乾淨的小木勺給虎娃挖了一勺,“吃吧,饞嘴。”
虎娃高興地接過,“謝謝娘。”
而花姐則包著紅糖來到灶台邊,將剩下的紅糖全部倒進鍋裡,裡麵正用水煮著紅豆。
半炷香時間後,
“咚咚咚”
隔壁青竹小院,響起敲門聲。
花姐帶著兒子,端著一個裂了口的海碗,裡麵乘著熱氣騰騰的五紅湯,敲響了隔壁的門。
她不知道為何有些緊張,她已經很久沒登門了,上一次敲門還是那位陳大人在的時候,當時她一直稱呼大人為小哥,每次想想都令人恍惚。
就在花姐胡思亂想時,吱地一聲長響,小院的木門被打開。
木門的縫隙中,率先出現的是一抹亮眼的紅。
接著,現出一張英氣逼人的俏臉!
花姐見到是練霓裳,有些吃驚但不意外,有些不好意思,“練大人,小兒方才.民婦想著那位老人家回來了,就想著送一碗熱湯過來。”
她說著,將海碗邊緣的裂口不好意思捏住,“不知是不是打擾了,雖然有點寒酸,但這五紅湯是老方子了能驅寒補氣。”
練霓裳點了點頭,溫聲道:“花姐有心了,進來吧!”
“民婦就不進去了,還勞煩大人您幫忙送去。”花姐將熱湯遞了過去,拒絕了進門。
她是個懂分寸的,她知道不管練霓裳,還是白衣女子,都是有身份的,她多打擾,她不自在,彆人也不自在,就算她知道,這些人物隨便灑灑水,就會給自己和兒子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或者是,仗著曾是陳大人鄰居的身份,都可以在這縣城活的很滋潤。
但這個婦人都沒有,本分地和自己調皮的兒子過著日子。
她說完,卻見對麵的練霓裳微搖了搖頭,輕輕笑道:“進來吧。兄長叫你呢!”
說著,她讓開了身子。
而練霓裳讓開身子後,就見院子裡麵的屋子裡,一道青衣身影扶著一位背佝僂著的老人家,正從屋裡走了出來。
背後,兩個矮墩墩的小家夥,正雙腳站立,雙爪抬著一把竹質搖椅的立腳,跟在後麵,隨著搖椅一晃一晃。
那青衣此時抬頭,看向門外的蔡花母子倆,倍感親切,笑了笑,“花姐,你這碗熱湯是及時雨,我好久沒回來,家裡沒什麼吃食,正好,快進來吧。”
門外,花姐見到那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驀然一驚,
“陳大人”
她驚的忘乎所以,連手上端著的熱湯都忘記,身子顫動間手不小心一鬆,但那碗湯卻神奇地滴水未灑。
花姐在極度的震驚後,很快變得不知所措,但耳邊傳來的那聲話語,似乎將她拉回到過往的記憶裡。
這院子裡的,不是什麼高高在上,受青山縣百姓敬仰的中郎將,而是那位住在院子裡,時常與他們母子打照麵的鄰居小哥。
在這一刻,花姐隻覺得熱烈盈眶。
“哎!”
她應了一聲,吸了吸鼻腔,也不扭捏,端著碗快步進了小院,腰間帶著灰跡的圍裙在她步下,赫赫生風。
身後的虎娃已經知曉事,乖乖地跟在後麵,沒有調皮。
花姐端著熱氣騰騰的湯,很快來到裡屋屋簷下。
此時,兩隻小妖抬著搖椅,在陳淵的指示下放在門邊,隨後陳淵扶著剛從昏迷中蘇醒的老吳坐下。
“慢點!”
枯瘦不成樣子的老吳被陳淵幾乎抱著,輕輕放下。
花姐看著彎下腰,照顧老人家的陳淵,心中忍不住觸動,縣裡人都將這位大人當成了神仙般的人物,幾次拯救青山於生死危難,可此刻,在花姐眼裡,卻無比鮮活。
“大人,老人家這是怎麼了?這湯趁熱,我來喂老人家。”花姐沒有過多生分,可“淵哥兒”這個稱呼自然不合時宜,人家願意待你如初,說明淵哥兒真是個人物,但也不能自己翹了尾巴。
麵前的老人家正是那位看守淵哥兒院子的,但與她想象中的不同,老人家確實病了,但看著瘦成皮包骨頭的對方,顯然不是風寒這麼簡單。
陳淵將吳老放好,抬起身子來,看了看許久不見的鄰居花姐,還有她背後的小虎娃,笑了笑,隨後將碗接過,輕描淡寫道,
“老頭子遇到了點事,但好算渡了過去,謝謝花姐,還是我來吧!”
他將碗接過,拿起碗裡放的勺子,俯下身,舀起一勺湯,送到老吳乾枯發裂的嘴前。
隻見蘇醒過來,虛弱無力的老吳緩緩開口,目光帶著自責,
“大人,您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我自己來。”
說著,瘦弱的身軀抖動著,要起身。
陳淵一把按住,眉頭一皺,“你這老頭彆倔了,你也老了,這次來我準備帶你到我身邊養老,好好養好身子。”
老吳聽到這,像個老孩子一般,乖乖躺下來,被陳淵伺候喝湯。
大概喂了十幾勺,老吳慢慢閉上眼,沉沉睡了過去。
他雖度過難關,但身子還很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