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驚春清穀天,夏滿芒夏暑相連。秋處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秦萱萱邊哼著秦九章教給她的節氣歌,邊在街上撿著煤核。
不知不覺中,她來到了八道灣胡同。
一扇院門打開,出來個中年婦人,把一堆燒剩的煤灰倒了出去。
萱萱快步向前,用夾子熟練地挑出幾塊還沒完全燒乾淨的煤塊。
中年婦人看了看她,說:“小姑娘,你等一下,家裡還有,我再倒出來。”
萱萱開心道:“謝謝夫人!”
不知為什麼,自從五天前哥哥帶回一張舊報紙後,每天都能遇見讓自己高興的事。
萱萱等在院子外,嘴裡哼著節氣歌,不自覺中又用夾子在地上寫了起來。
此時,又一個戴著眼鏡頗有書卷氣的教授,領著一個**歲的少年到了這處院子門口。
中年婦人出來後,教授說:“周夫人,豫才兄在家嗎?”
豫才是魯迅的字。
那麼這位中年婦人自然就是魯迅的妻子——朱安了。
朱安忙說:“錢教授,您快請。我把煤灰倒給這個女娃就進去給你們泡茶。”
錢教授,便是大學者錢玄同。
他有禮貌地等在院子門口,等著與朱安一同進去。
朱安把煤灰全倒在萱萱身前:“姑娘,你自己挑吧,有些是昨個兒燒剩的。”
“夫人您大富大貴,萬事如意,闔家幸福,子孫滿堂!”萱萱是個機靈鬼,立馬說好話。
朱安嘴角笑了笑,就是笑得有點勉強。
她轉過身,對錢玄同說:“教授,請。”
錢玄同剛邁步,突然聽到萱萱輕聲哼的曲調,第二步硬是沒有邁出。
小男孩拉了拉錢玄同的手:“爹?”
錢玄同示意他不要說話,仔細聽萱萱小聲哼唱完了整首節氣歌。
“錢教授,怎麼了?”朱安問。
“等我一下。”
錢玄同轉身走到萱萱跟前:“小姑娘,你剛才這四句詩全在韻腳上,而且我聽著,似乎與節氣有關?”
萱萱抬起頭,看向眼前穿著昂貴西裝、戴著眼鏡的教授:“您好厲害,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錢玄同對音韻方麵的研究在整個民國都是首屈一指的,“你能不能再清楚地念一遍。”
“好呀。”
萱萱完完整整給錢玄同念了出來,然後說,“就是其中幾個字我還分不清。”
“你認字?”錢玄同問。
“認的不多,畢竟隻學了幾天。這都是我寫的。”萱萱說。
錢玄同低頭看去,28個字隻有“露”和“霜”寫錯了。
如果受過教育,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寫這些字易如反掌,但眼前的小姑娘卻是個撿煤核的窮孩子。
錢玄同喃喃道:“幾天前我與蔡校長去農科大學視察,蔡校長還在聊農時與政府推行的公曆問題,以及農科大學生與田間農民的脫鉤問題,沒想到你一個小姑娘隻用四行詩就解決了。”
“您在說什麼?”萱萱納悶道,“這就是哥哥兩天前隨便教給我的,難道不是大家都知道的?”
“大家都知道?”錢玄同也很納悶。
“玄同,你在大門外麵乾啥?”
魯迅看他遲遲不進來,也好奇地走了出來,卻發現他在和一個小姑娘盯著地上的煤灰看,於是笑道,“你這人平時就有點古怪,現在又要學怎麼挑煤核嗎?這一點還真要向小姑娘好好討教討教。”
錢玄同招呼他:“豫才兄,你快過來看看。”
魯迅一愣:“行吧,我與你一起跟著小姑娘學怎麼撿煤核。”
錢玄同卻指著地上的字:“都是這個小姑娘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