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啊,怎麼不打了。”
宋濂笑吟吟的道,
“老夫隻是出來看看動靜,你們爭你們的。”
“繼續吧!”
說著,他便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呷了一口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這……”
兩個儒生麵麵相覷,皆是紅著臉作揖道,
“學生失禮了,請先生恕罪。”
然而,麵對他們的致歉,宋濂卻是擺了擺手,滿不在乎的道:
“嗐,又不是打架鬥毆,隻是為學術爭論,這有什麼失禮的?”
“老夫反倒喜歡這種爭論,所謂真金不怕火煉,道理越辯越明嘛!”
“來來,誰來說說,現在是誰占上風啊?”
聽到這話,兩個儒生的神情這才放鬆了下來——原來宋先生是真的叫他們繼續爭,不是諷刺啊!
“回先生,眼下我們還沒有爭出個結果來。”
其中一個高瘦的儒生神色有些尷尬,拱手道,
“學生倒是想請教一下您……您覺得這個心學,究竟如何?”
唰唰。
在場眾人皆是看向宋濂,目露好奇之色。
這一問,算是問到坎上了!
所有人都想知道,學界泰鬥宋濂對心學的態度!
儒學,是有點唯權威論的!往往大儒的一句話,就能一錘定音,勝過尋常儒者千萬句!
更彆說,宋濂還不是一般的大儒,他可是太子師,將來的帝師啊!
“嗬嗬……這還用老夫覺得嗎?”
宋濂似笑非笑的道,
“老夫什麼都沒做,隻是扔出一卷吳王殿下講述心學的記錄,就讓你們在這裡爭的麵紅耳赤。”
“試問,若是尋常論調,能讓你們這一群飽學之士爭個沒完嗎?”
“能引起爭論,甚至是大打出手,這已經說明許多問題了……”
眾儒生聞言,皆是神色一凜。
是啊!
從一開始,他們就把這新鮮出爐的心學擺在了台麵上,跟理學打起了擂台!
不說彆的,光是這個和理學打擂台的資格,就不是誰都可以有的!
自宋以來,各種小學派層出不窮,可頂多是在理學的基礎上做一些延伸而已,不走這條路,那就是走尊古崇古的路,乾一些老生常談的活兒罷了。
像這樣一上來就可以得到一部分儒生擁躉的新學派新思想,絕無僅有!
“這個心學乍一看好像是空泛的言論,但你要是放下傲慢細細琢磨,絕對能琢磨出味道來!”
一個儒生沉聲道,
“尤其是配合張九這個匪徒的案例,便更能讓人升起敬畏之心!原來人的良知這麼強大!”
“張九自裁雖未遂,但我覺得,他現在的處境一定比自裁難受百倍!朝廷要審判他,他自己的良知更要審判他!”
眾人聞言,皆是連連點頭。
有人縱然不認可這門心學,但看到張九那個真實案例的時候,還是感受到了震撼。
大家都會不由自主的摸一摸胸口,反問自己一句——
自己的良知,會如何看待自己的所作所為?
“是啊,良知,這個詞比善要更加的精準!”
宋濂應和道,
“吳王殿下說心外無物,心即萬事萬物之理。又說人皆有心,心皆有知。”
“那麼也就是說,人這一輩子所要做的,也就是一件事而已,那就是——致良知!”
“這不是正好應了《大學》的開篇麼?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所謂的明德,其實就是良知!而明明德,明德者,光明之德行也!明者,發現、顯露也!去發現良知,致良知!如此一來,便可一念至誠,合乎聖人之道!”
“這不都對上了?”
眾儒生聞言,儘皆恍然。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懂了!”
“看來這良知二字,確實有門道,我得放下成見,好好品讀品讀。”
“宋先生真大才也!一番話語,令學生醍醐灌頂啊!”
宋濂一番話語,聽得眾儒生紛紛大悟!即便是那幾個老頑固,此刻都不得不放在身段,認真品讀。
“不是老夫大才,是吳王殿下大才。”
宋濂撫須笑道,
“這門心學,正是吳王殿下在與老夫的爭論中所創。”
“當時老夫還認為他是負氣逃課,未曾想到,他竟是悟了道!真是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眾人聞言,這才想起心學的創始人來。
“吳王殿下……他當年不是癡傻了嗎?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