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內,馬秀英輕搖著團扇,與徐妙雲對坐。
兩人說說笑笑,相談甚歡。
“說到朱橘那個臭小子……哎,從他回宮那天開始,我就沒少操心。”
馬秀英笑道,
“回宮第一天,他就把老八和老二給打了,給陛下氣的,要不是我攔著,說不定這臭小子還在床上躺著呢!”
徐妙雲抿嘴一笑。
“可見吳王殿下是個性情中人,不報隔夜仇。”
她道,
“這倒是和我爹挺像的,頗有幾分武將風格,殿下將來或許可以鎮守一方。”
朱橘的行徑,徐妙雲是略有耳聞,但知道的不多,今天聽皇後敘說,她才知道……
原來當時鬨的這麼大!尤其是二皇子朱樉,受到了身心的雙重折磨。
不過,身為將門之後,她對朱橘這種快意恩仇的作風,倒也並不反感。
“鎮守一方?快算了吧!以他那不著調的性子,肯定會把邊境搞的一團糟!”
馬秀英搖頭失笑道,
“再說了,我也不舍得他跑那麼遠的地方去受苦,還是在江南富庶之地享享福吧,他喜歡修道,就由著他去燒香拜神便是。”
徐妙雲麵帶微笑,微微頷首。
三言兩語便可聽出,這位皇後娘娘對吳王的溺愛,那真是一丁點苦頭都不舍得這個寶貝兒子吃。
“娘娘,妙雲有一事不明。”
她忽的柔聲問道,
“殿下他既然喜歡修道參玄,那為何會有那麼高的儒學造詣?”
“他所創造的心學,我這幾天日夜體悟,深感其理甚妙,若是不知道作者的身份,我幾乎要認為是一位飽學鴻儒悟道所創呢!”
正和那些儒生一樣,徐妙雲也是越揣摩越覺得心學深妙,暗合儒理的同時,又另辟蹊徑,開創出了一番新天地!
這竟是一個修道少年所創?
真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這我也不知道啊!誰知道他的小腦瓜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
馬秀英無奈一笑,道,
“待會兒他來了,你直接問他吧……誒,他已經來了!”
“小橘子,來娘這兒!”
徐妙雲眉頭一挑,轉眼看見。
隻見一少年手裡摘著一朵花,閒庭信步的逛了過來。
見了皇後,他也不行禮,徑自走到椅前大喇喇的坐下。
“翠竹,給我整點水果吃。”
他隨口吩咐了一句,那肆意的模樣,完全是紈絝少年回到自己家的那種鬆弛感!
“是,殿下。”
皇後貼身婢女翠竹乖乖應了一聲,片刻間便奉上瓜果。
“這個香瓜不錯,好像是沐英送來的,你嘗嘗。”
馬秀英指了指桌上,笑道,
“今天喊你來,沒打攪你玄修吧?”
喀拉,喀拉。
“沒有沒有,老娘召見,我要是要飛升了也得先下來陪您啊!”
朱橘啃了兩口瓜,咂巴了兩下嘴巴,笑道:
“這瓜確實甜,回頭讓沐英哥哥留些給我,我好供神。”
馬秀英抿嘴一笑。
“就知道耍貧嘴!知道了,下回我和他說。”
她應了一聲,方才指了指徐妙雲,略帶嗔意道,
“來了也不知道行個禮,虧得妙雲也不是外人,不然叫人家說你沒有教養,都是我這個當娘的沒有教好。”
“還不快見禮?”
徐妙雲聞言,神色頓時變得緊張,趕忙起身行禮。
“是妙雲失禮了,未與吳王殿下見禮。”
“見過吳王殿下。”
“客氣了,客氣了,坐坐坐。”朱橘擦了擦嘴,亦是回了一禮,旋即迅速坐下,恢複了大大咧咧的模樣,繼續吃瓜。
這當古人就是有這一點不好,這禮那禮的,打個招呼都這麼麻煩。
“謝殿下。”
朱橘跟回自己家一樣,可徐妙雲卻不敢大意,連坐椅子都隻敢坐一小半,時刻保持著身姿的挺拔,不失儀態。
兩人一個吃瓜,一個危坐,各管各的,一時竟是沒了交流,導致氣氛都有些尷尬。
好在馬秀英從來都不怕尷尬,隻聽她笑著開口道:
“妙雲這姑娘,相貌也好,學識也佳,所以我呀,很喜歡她,召她進宮來陪我說說話。”
“聽她說,非常仰慕你創造的心學,想與你探討探討,你教教她唄?”
朱橘放下半個香瓜,點了點頭。
“教可以啊,但得交學費。”
他歪著頭道,
“人家孔子收徒弟,都要收取束脩呢,我堂堂未來的朱子,收點學費不過分吧?”
馬秀英眉頭一豎。
“你這孩子,哪裡沾來的銅臭味?平日裡給你的錢,不夠開銷麼?”
她沒好氣的道,
“讓你聊幾句,還收起學費來了!”
朱橘嘿然一笑,撓了撓頭。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他瞟了徐妙雲一眼,笑嘻嘻的道,
“妙雲姐姐,你莫要介意,我這個人就這德行,混不吝,總愛叫人罵幾句,心裡才舒坦。”
噗嗤。
徐妙雲有些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我倒是覺得,殿下和皇後娘娘這種相處的方式,特彆有趣,有趣亦有愛。”
她抿了抿嘴,淺笑道,
“殿下說得對,登門求教,豈能不備薄禮?其實此來,妙雲也帶了禮物給殿下,隻是心裡忐忑,怕殿下不喜,這才猶豫了片刻,不曾拿出來。”
朱橘咧嘴一笑。
“真有禮物啊?不必不必,我隨口說說的。”
他擺手道,
“你有哪裡不懂的,直接問我就是,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誒,先說好啊,彆掏出一本《論語》啊,《大學》什麼的來,那我可真的會不喜,你哪怕掏本《孫子兵法》我也勉強能接受了。”
朱橘一邊說著,徐妙雲已是從貼身的軟包裡取出一個畫軸來。
“殿下學問那麼高,我若是再送那些書籍,豈不是顯得敷衍?”
徐妙雲笑道,
“聽聞殿下素來敬神,妙雲便心想著,不若手繪一副神像送給殿下?”
“思來想去,梓潼帝君一十七世為士大夫身,做高明學問,行正大光明之事,乃掌管文運智慧之神,向來殿下應該會喜歡。”
朱橘聽到這話,眼睛驟然一亮。
“梓潼帝君?那就是文昌帝君啊!哎喲妙雲姐姐,你怎麼知道我最近想要供一尊文昌?”
他連忙接過畫軸,有些興奮的道,
“你太知我心了,你是我的知己呀!”
話音還未落,朱橘已是等不及了,趕忙將畫軸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