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了眼睛,嘿然道,
“既然知道你男人辛苦,還不過來給我捶捶腿?這一路騎馬騎的,都快把我顛死了!”
……
徐府門外。
“什麼?醉酒?”
“大將軍的酒量,再怎麼喝也不至於不省人事吧?我們進去瞧瞧他!”
“是啊,我們進去等會兒也行,等他酒醒再說嘛!登門拜訪,這點耐心我們還是有的!”
幾個勳貴聽到門房的話,皆是不滿。
他們可是帶著目的來的,一定要見到徐達本人!
“幾位大人,不是小的不肯通融,實在是府裡規矩森嚴,不容小的亂來啊。”
門房苦著臉拱手道,
“府裡的事,都是大小姐在管,大小姐說不見客,那老爺肯定是需要好好休息,不能接見。”
“小的要是壞了規矩,大小姐非得把小的抽筋扒皮不可!上回有個奴婢犯了事,大小姐差點把他打成了殘疾!所以……還請諸位老爺見諒。”
“等老爺清醒過來,小的一定向老爺稟報!”
他沒彆的辦法,隻能把鍋推到徐妙雲的身上。
不過,家裡的事,很多確實也是徐妙雲在管,徐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六七成都是她的功勞,所以這一推鍋……也不算離譜。
“大小姐?妙雲那丫頭這麼凶?”
廖永忠皺眉道,
“我們幾個可都是她的叔伯,她真就一點麵子都不給?”
“我們可都是帶著禮物來的,連一杯茶都不讓我們喝?”
幾人心中皆是有些不快。
他們的事情,很緊急啊!
胡惟庸撫了撫須,蹙著眉一言不發。
“這……大小姐的脾氣諸位可能也知道,她定的規矩,小的是絕不敢違背的。”
門房連連拱手,賠笑道,
“還是請幾位老爺改日再來吧。”
朱亮祖還欲再說,卻聽胡惟庸道:
“算了,既然醉酒,咱們也等不好。”
“一頓酒,明天肯定醒了,咱們明天早點再來也就是了。”
“走吧,咱先回去合計合計。”
說罷,他便轉身上了馬車。
廖永忠、朱亮祖以及周德興、吳良幾人聞言,也隻能作罷,朝著門房打了個手勢,亦是跟著上了馬車。
“諸位老爺,慢走啊!”
門房揮了揮手,望著馬車遠去,方才鬆了一口氣。
今天算是打發過去了,明天恐怕更難!他得好好想想用什麼法子把他們給打發走。
當個門房,也不容易啊!
……
馬車上。
“現在怎麼辦?”
朱亮祖沉聲道,
“大將軍這裡的門路暫時走不通,咱們也得想想彆的法子!”
“老陸這會兒還關在死牢裡呢!咱們上了那麼多求情的折子,竟然全都石沉大海,陛下那邊一點反應都沒有!”
“難道,陛下真就一點情麵都不講,非要把昔日的老兄弟置於死地不成?老陸那點罪過,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不至於此吧!”
廖永忠聞言,卻是嗤笑一聲。
“老兄弟?誰跟你老兄弟!”
他不忿道,
“現在人家是君,咱是臣!在他手底下憑本事討點生活罷了!”
“現在他能因為這點事情把老陸弄死,將來把咱們弄死,也不就是順手的事兒?豈不聞——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現在仗打完了,咱不是將軍了,都是走狗了!到時候,說不定都是鍋裡的狗肉!”
眾人:“!!!”
“永忠,你胡說什麼!”
吳良捂住了廖永忠的嘴,低聲嗬斥道,
“你不要命了?這種話都敢說?”
“萬一被人聽了去,你的腦袋也得搬家!”
然而,廖永忠被這麼一捂,神情卻越發桀驁。
“鬆開!”
他掙脫開吳良的手,冷笑道,
“本來就是這麼個事兒!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你們這麼懼怕作甚?咱有現在的身份地位,那都是自己血海裡掙出來的,又不是他朱皇帝施舍的!心裡有不平,我就是要說!”
“你不說,我不說,咱們就是一盤肉!要是大家擰成一股繩,那皇帝也得掂量掂量!”
“亮祖,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朱亮祖微微頷首。
“永忠話糙理不糙,不管老陸犯了什麼罪,哪怕隻是滔天的大罪,咱們也必須儘力去保他!決不能這麼輕易就讓他被殺了!”
他沉聲道,
“今天他被殺,咱們默不作聲,那將來咱萬一犯了事要被殺,那也就沒人來保咱!”
“眼下保住他,就是保住將來的我們!永忠說得對,咱得擰成一股繩!咱們辛辛苦苦拚出來的榮華富貴,可不能那麼輕易就被捏碎了!咱們淮西人,必須要團結!”
一番話語,令車廂沉默。
但幾個武將,皆是點了點頭。
顯然,他們都認同朱亮祖的話語——保陸仲亨,就是保將來的自己!
淮西互保,榮華富貴才牢靠!
“胡大哥,一直沒聽你說話,你怎麼說?”
周德興看向久未發言的胡惟庸,道,
“論智謀,我們這些大老粗就是全加起來,也比不了你一個。”
“你得為我們指一條明路啊!”
唰唰。
眾人的目光,皆是彙聚到了胡惟庸的身上。
雖然在先前的大朝會上,胡惟庸背刺了一下陸仲亨,惹得大家極其憤怒,但後來他們也都知道了,胡惟庸也是有苦衷的,再加上他出言獻策,積極串聯北伐勳貴,所以,大夥兒還是認可他的。
一幫大老粗琢磨半天,可能還真不如智囊一句話。
“哈哈,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諸位比臭皮匠強太多了,這一合計,不就已經把明路合計出來了?”
胡惟庸笑道,
“還用我多說麼?一方麵,咱們還要要走通徐達的門路!他一句話,頂我們一萬句!隻要他開口替老陸說話,那陛下絕對放人,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辦法!”
“但徐達現在的心思,我們還不好揣測,如果今天真是酒醉,那也就罷了,可如果不是呢?那諸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眾將神色一凜。
“胡大哥的意思是……大將軍是故意不見客?”
朱亮祖臉色難看,喃喃道,
“要是這樣的話,那恐怕明天後天也都見不到他了。”
“他……是想明哲保身,不想蹚這一趟渾水?”
這個結論一出,不得不說,很令人沮喪。
原以為徐達是最大的靠山,結果人家根本就不想搭理你,唯恐避之不及!
“不一定,但是我們得做最壞的打算。”
胡惟庸正色道,
“所以眼下,我們還是要繼續串聯,把自己的關係網都發掘出來,能串聯多少人就串聯多少人!”
“到時候不要分彆上折,咱們就瞅準時機,一起求情!”
“這樣一來,咱們聲勢浩大,就算沒有徐達,陛下也得掂量掂量!”
“你們回去之後,將能夠串聯起來的人都寫出來,然後全都交給我,我居中聯絡!”
眾武將聞言,皆是點了點頭。
“先前單獨上奏折,還能說是出於兄弟情分,可要是聯名的話……會不會讓陛下認為我們暗中結成了淮西黨?”
周德興略有幾分遲疑,道,
“這恐怕有點犯忌諱。”
聽到這話,胡惟庸卻是嗤笑一聲。
“難道你們啥也不乾,陛下就會覺得朝廷沒有淮西黨啦?”
他道,
“德興啊,在政治上,你還是太嫩了點!事實上,無論我們怎麼做,做什麼,陛下都早已把我們淮西人看做了一個黨派中人!”
“所以,既然陛下早就認定存在淮西黨,那我們又何必畏首畏尾,顧慮這顧慮那呢?”
“既然他認為存在,那麼我們就讓他好好看看,咱們淮西人團結起來有多大的力量!”
“你回去可以多讀一讀史書,看看宋朝的士大夫們是怎麼跟皇帝分庭抗禮的!宋朝是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咱們大明,難道就不能與淮西人共天下?注意這個字,共!而非皇帝一人獨裁!”
“若能成功,那咱們才能真正永保富貴!”
眾將:“!!!”
“對,胡大哥說得對!”
“沒錯,讓陛下看看咱們的實力!這一回保的不是老陸,而是保咱們的榮華富貴!趁著這個機會,把咱們淮西人都給串到一起!”
“這麼看來,這次不光是危機,還是機會啊!哈哈哈……”
馬車內,氣氛頓時變得熱烈,眾將的信心都被胡惟庸一番話語給激發了起來,皆是開始冥思苦想,試圖把自己的關係網開發到極致!
而胡惟庸,則是笑眯眯的看著他們,目中掠過一絲不可覺察的譏諷之色。
“記住,儘可能的多想,把能聯絡的人全都寫出來,然後把名單交給我,我明麵上不能出力,但暗地裡,我會負責到底!”
他強調了一番,引來眾將喝彩。
“好!胡大哥仗義!”
“胡大哥,這回全靠你操持了!要是成功,你是首功!”
……
幾日後。
紫禁城,坤寧宮。
自從朱橘在與徐家聯姻一事上立了功,他的禁足令也就無人提起了。
這偌大的皇宮,他也可以四處閒逛了,當然,後宮隻有老娘的坤寧宮可以來,其他後妃的住所,他是不能亂跑的。
“翠竹,我又想起來一件事情,你記一下。”
馬秀英摸著下巴,忽的眼睛一亮,連道,
“就是那個鳳冠啊!我當初用的那個鳳冠太重了,戴著很不舒服。”
“將來妙雲嫁過來,得給她改的輕便一點……當然,料子都得用最好的,這個不能減省!”
“具體怎麼改,你讓衣帽局的人去想法子,這事兒夠他們想一陣子的了。”
“還有……”
她腦子裡一會兒就有一個新想法,這兩天,翠竹都記了快一個本子了。
噠噠。
一道腳步聲傳來。
“參見吳王殿下。”
翠竹停下了手中的筆,躬身行禮。
“小橘子,你來啦。”
馬秀英眼睛一亮,連連招手道,
“來,來,坐。”
“你將來的婚服啊,我打算親自給你設計!說起來,咱們大明還沒有製式的婚服呢!”
“我給你設計一版,將來作為模版,讓天下男子成婚,都得按照你的樣式來,怎麼樣?”
朱橘:“……”
“娘,你這也太誇張了吧?”
他神色有些糾結,道,
“那個……我……”
“娘,我想單獨跟你說件事。”
馬秀英眉頭一挑,轉而朝著翠竹努了努嘴。
翠竹心領神會,轉身離開。
院內,隻剩下母子二人。
“說吧,什麼事情這麼神神秘秘的,還得把人都支開。”
馬秀英笑道。
“娘,那天飯桌上,我說的話……其實是一時衝動。”
朱橘撓了撓頭,神色有些尷尬,道,
“我是被老四那一頓激將,這才說要娶妙雲姐的,其實我,我……”
馬秀英臉色驟然一變。
“你不要跟我說,你現在反悔了!”
她聲音抬高了八度,厲聲道,
“朱橘,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話當時是你自己攬的!這件事情已經定下來了,你爹和你徐叔叔都很滿意,妙雲也明顯對你是有意思的!”
“你現在來跟我說,你是一時衝動?!”
‘一時衝動’這四個字,真是把馬秀英一下就給氣到了,以至於直接喊了朱橘的全名!
“那!那我當時不是也想著打圓場嘛!”
朱橘苦著臉道,
“就當是那個情況,我不站出來攬話,那真是不知道怎麼收場了!我是真看到徐叔叔臉色變了!”
“要是再讓老四鬨下去,後果不堪設想!我也是心裡著急,再加上想替妙雲姐姐打抱不平,這才跳了出來!”
“誰知道話趕話,就,就……”
“娘啊!你要幫我啊!我是要修長生的人,不能破了童子身啊!那樣的話我就修不成了!”
馬秀英:“!!!”
一番話語,聽得馬秀英臉色是變了又變,氣得都扶住額頭翻白眼了!
“你!我怎麼幫你?我幫你個頭!”
她氣得罵道,
“你一口一個嶽父的喊著,還給人家徐達都下拜了,現在來跟我說一時衝動?”
“衝動能衝動成這樣?彆放屁了!”
“我……我連祖傳的翡翠鐲子都送給妙雲了!那可是老朱家兒媳婦的傳承!我這都給她了,現在你說要我幫你把這個場子圓回來?”
“對不起,做不到!你死了這條心吧!!”
朱橘:“#¥%……&*#@”
“娘!你就幫我想想辦法吧!你一定有辦法的,我求求你了,我給你跪下了!”
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喪臉道,
“這不隻是個口頭承諾嘛,再加上當時爹和徐叔叔都醉酒,醉酒的話,也不能當真啊!”
“你們就再合計合計……把我摘出去唄!”
唰!
“摘你個頭!”
馬秀英氣得把手揚起,作勢要打,但最終還是沒能忍心胖揍朱橘,隻得冷著臉道,
“這件事情,沒得商量!也沒有任何辦法可想!”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豈有收回的道理?你當他們醉酒?他們比誰都清醒!那一場家宴,本就是為了兩家結姻親!”
“現在徐達認可你,妙雲也認可你,你就洗乾淨好好準備當徐家的女婿吧!”
“我告訴你,彆的事情你都能任性,唯獨這件事情上,你不能任性,你要是敢做出出格的舉動來……我,就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了!”
這番話語,說得極重!
若是換作平常事情,哪怕朱橘捅出天大的簍子來,她都會幫忙擦屁股。
但這件事,在她這裡沒有絲毫討價還價的餘地!
朱橘跪在地上,神色無比沮喪。
他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當時……逞什麼能啊!
這下好了,把自己給推進了火坑!
雖說妙雲這丫頭也挺漂亮的,配給自己當老婆也不算吃虧,但……那是常規的思路啊!
這一世,自己是要修仙的啊!
為了積精累氣,他可是每天刻苦的練功和修奉北鬥法,連手衝都不敢打,就怕精氣外泄!
這要是娶了老婆生了娃,那豈不是前功儘棄了?
“……哎!”
見兒子麵如死灰,馬秀英的心也是稍稍軟了幾分,苦口婆心的勸說道,
“小橘子啊,這件事情不是娘非要逼你,而是到了這個地步,你……就從了吧!”
“況且,娶妙雲也不委屈你啊!人家丫頭又漂亮又賢惠,而且還那麼能乾!有她在,你以後的王府肯定是打理的井井有條!”
“再加上,人家本身就對你有點意思,一聽要嫁給朱棣,我看她差點都要哭了!還說要把手串還給你,我是女子,她的心思我最清楚,若非心裡已經有了人,她豈會如此抗拒嫁給朱棣?當時,連我都有點後悔撮合她和朱棣了。”
“你知不知道,你飯桌上那一番話,她聽了有多高興,對她來說,你簡直就已經是她的英雄了!”
“根據我的判斷,在你送手串的時候,她應該是對你比較有好感,但還沒有明確自己對你的感覺,後來一聽要嫁給朱棣,她可能覺察過來了,應該是已經喜歡你了,但還不至於愛上你……”
“可你飯桌那番話之後,我可以肯定,她絕對已經是死心塌地的愛上你了!”
朱橘:“……”
“這樣一個嬌滴滴的美人,一心一意的想要跟你好,你難道就忍心辜負她?”
馬秀英正色道,
“除非你是太監,不能行房!否則,這事兒沒有更改的可能!”
“不對,就算你是太監,這婚事也得辦!絕無回旋餘地!”
朱橘:“¥%……&*@!!!”
有那麼一瞬間,他是想到了自宮,當然,馬上就被自己否定了!
二弟何罪之有?
再說了,自己又不是要修煉葵花寶典,沒聽說修仙要自宮的!
當然,一瞬間之後,這條本就不行的路,也被堵死了。
你真要怪,就怪自己當初送她手串吧!在那串手串之前,你倆關係最多也就是比較好的朋友,但送了手串之後,就變了味了!”
馬秀英無奈道,
“她送你護身符,你送她手串,搞的跟定情信物一樣!哪個女孩子不會多想?我要不是你娘,我都會多想!”
朱橘:“???”
“這……我回點禮,我還做錯了?”
他欲哭無淚,道,
“當時我真的就是想著收禮不好意思,所以才回禮的,那手串也不是我特意準備的,是從彆人那裡薅來的。”
“我真是……哎!”
真是閒的蛋疼!送那禮物乾嘛呢?
還不如自己留著!
“不管你是從哪裡弄來的,反正效果就是定情信物一般的效果。”
馬秀英皺眉道,
“行了行了,你個男子漢大丈夫,扭扭捏捏個什麼勁兒!不像個男人!”
“婚事定了就定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個大男人還能吃虧不成?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妻子還委屈你了?真是得了便宜還要賣乖!瞧瞧你那醜樣子!”
“不許再在我這裡哭哭啼啼!不然我叫人把你轟出去了!”
朱橘:“!!!”(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