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無用接到慈山的死訊的時候正是大年初十。
原本往年這個時候,他都已經在開始盯著元宵節的宮宴。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隻有過年才能回京的官員都排著隊的指望著這個時候給他送禮。
下一年準備換個地方的,升一升的,也都急著求見他。
這是他每年最風光得意的時候。
因為他的侄子,其實相當於兒子的慈山也會回到京城,借著講經的借口,陪著他幾天。
那是他少之又少的可以享受天倫之樂的日子。
但是往年最開心的時候,卻成了他今年最痛苦的時刻。
收到慈山死訊的那一刻,他心肝脾肺腎無一不痛,簡直就像是活活的被人捅了幾刀!
當年他之所以淨身當太監,完全是因為家裡太窮實在是活不下去了。
那時候進宮當太監,能給全家一條活路。
可誰知道,就算是他當了太監,家裡也沒能堅持的下來。
一場洪水,將他家裡人都給衝走了。
隻剩下了慈山這一個獨苗苗。
他是千小心萬小心的在給慈山籌謀,隻要熬過幾年,隻要沒人再記得當年家鄉那樁案子,他就可以讓慈山活成人上人。
進僧錄司當個主事。
到時候自己再收他當個乾兒子,給他挑選一個名門貴女。
給徐家延續香火,繼後香燈。
他們徐家從此以後就再也不是那個泥腿子徐家。
但是,這一切都沒有了!
樸無用從未如此憤怒過,憤怒得恨不得現在就讓自己手裡的那些錦衣衛中的精銳將戚元給大卸八塊。
他瘋狂的樣子不隻是針對賴成龍。
去見寶榮公主的時候,一個宮人不小心將淨瓶裡的花枝打落在地,他一下子就大怒起來“對貴妃娘娘不敬,驚擾貴妃娘娘安息,拖下去亂棍打死!”
寶榮公主一下子就察覺到了樸無用情緒的不對。
這個死太監以前可是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的。
死了爹估計都沒這麼大反應。
難道真的是死了爹?
她挑了挑眉,一麵替小柳貴妃燒香,一麵猜測著問“怎麼了樸公公,怎麼火氣這麼大?大過年的,出什麼事了?”
樸無用陰沉著臉,他冷淡的說了陷害戚家的結果。
寶榮公主彎腰俯身哈哈大笑。
樸無用的臉色更難看了,他現在已經完全處於崩潰的邊緣。
所以哪怕寶榮是公主,他也不管不顧,聲音尖銳的質問“你笑什麼?!”
公主怎麼了?
把他給逼急了,嫁出去的路上就讓人把她殺了,再栽贓到那些東瀛人手上!
反正那些東瀛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照顧不好公主不是理所當然的事?
寶榮公主絲毫不慌,人一旦沒什麼可失去的,就沒什麼好害怕的了。
她現在就是如此,她嘖了一聲,壓低了聲音語帶嘲諷的問“樸公公當初不是很自信的嗎?覺得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女子,掀不起什麼風浪,現在還覺得她掀不起什麼風浪嗎?”
樸無用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巴掌。
他為什麼要費什麼心機從戚家入手,讓戚家一個都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