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穀小院,院中雪花飄搖,一片一片落下禹司鳳的肩頭。
他的手還能觸到我略略凸起的肩骨呢,硌得人手心生疼。
“靈兒……你冷是不是?我抱你,我抱著你,你就不冷了……”
我的身體,在他的懷裡,逐漸地變冷。
一點一點的,就像天空飄落的雪花。
“司鳳……對不起。”
他想要搓熱我的手,卻心痛發現……我的手指,泛起了透明……
我想要捂熱自己的心口,卻發現……我的胸口,化成了微粒……
看著少女蒼白的臉龐,他拚命地把嗚咽聲壓住,眼淚還是一滴滴如暴雨般砸下來。
“你彆離開我,不要丟下我……你答應過我要和我成親的……”
“我們說過要一起隱居,過閒適安詳的生活的。”
萬千細碎的光點在此刻蔓延開來,漫灑如浮光。
折出七彩顏色的光粒,甚至停留在他的掌心,像是貪戀這世間最後一絲溫暖,舍不得放手……
“司鳳我現在才知道……我千年孤寂,原是為了等你。”
這是我消散的前說的最後一番話。
被染成血紅的補裙,像是完成了最終的使命,輕輕於他手中脫落,伴隨著一聲沉悶的聲響……
那是——
他送給靈兒的——傳音鈴
他將那枚染血的鈴鐺攥在了手心,雙臂環緊了我的襦裙,他要帶我走,離開這個寒冷的地方,再尋一處溫暖的家。
騰蛇眼見著那個行動的軀殼,抱著仍在淋血的衣裙,一步一步,垮出了門檻,在雪白的大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鮮紅的腳印。
每走一步,便搖晃上一次。
每晃一次,便又碎上幾分。
直到氣力耗儘,終於忍不住“噗”的一聲,在身前揚起一片血霧。
倒下的瞬間,他好像又聽到了清脆的鈴響,是音四響,悅耳動聽。
他緩緩張開雙眼,看到遠處模模糊糊的身影,淺白色的鬥篷,烏黑秀發上簪著金翅鳥簪,我低著頭,看起來倨傲淡漠,他將手臂貼著地麵,用力再用力地伸展……
我卻不走了,停在原地,一雙澄淨的琉璃眸就這麼看著他。
他拚儘全力地向我爬,隻想離我近一點……再近一點……
“……靈兒……”
他想說,靈兒,過來。
他想說,靈兒,快過來。
良久。
久到他好像聽到我在說話,遠遠的,仿佛從天際傳來。
我說……
“司鳳,我一直都在…”
等到璿璣和玲瓏、騰蛇和禹司鳳到魔域的時候,偌大的宮殿。
一旁放著像是冰塊堆成的棺,透著紅色的身影。
那是魔域的冰晶棺,可保逝去的人容顏不腐。
“小丫頭……”
騰蛇呆呆地站在那裡。
“星靈……”
褚璿璣如今六識皆通,如今琉璃心已生了血肉,在看見冰棺中的我之時,仿佛變作了千麵割角的利器,存放在自己的胸腔之內,每跳動一次,都刺穿內裡的筋脈,疼得她全身顫栗,連呼吸都失了力氣。
禹司鳳的心臟頓時抽搐,像尖錐猛地一下紮在上麵,不斷猙獰著刺進血肉裡,疼痛從胸腔伸延,他咬著牙握緊了手,指甲陷進肉裡的疼痛感讓他清楚地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棺是真的,身影是真的。
那一刻,他渾身的血液都僵住了,作為金翅鳥,他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冷意。
眼眶的熱意倏地就流了下來。
禹司鳳失神地走上前,看著少女的臉龐,他拚命地把嗚咽聲壓住,眼淚還是一滴滴如暴雨般砸下來。
“靈兒……靈兒……”
禹司鳳失神地走上前,看著我的臉龐,他拚命地把嗚咽聲壓住,眼淚還是一滴滴如暴雨般砸下來。
他忘記了所有可以表達的詞語,隻逼著自己顫抖著一聲,一聲,聲音嘶啞地喚著那名女子的名字。
金光潮起,他試圖以自己的靈力去救她。
可是.......可是.......
這悲痛欲絕,他如何忍得住,拚了全力,也想要去救我。
那些光,在我身體裡縈回。
他才驚覺我身上千瘡百孔。
已經仔細清理過我手上和臉上的痕跡,可還是鮮紅。
那個如月光般溫柔傾灑在他世界裡的我靜靜地躺著,闔上眼就好像隻是睡著了,可我身上那些擦不掉的刺眼血漬、那些窟窿傷痕無不一一提醒著,我曾經經曆了怎樣的厄境。
那個彎彎的笑眼裡,亮晶晶地藏著小小的狡黠,眼皮促成一個很有美感弧度的少女,此刻沒有任何表情地躺在冰棺裡。
而禹司鳳知道,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冷天,不會再笑了,也不會再難過了。
失血到一眼看穿的透明肌膚,下方是淡青色的筋脈。
她該有多疼啊。
那新換的衣衫下,還能隱約看見血肉中森白的手骨。
千倍萬倍,他受過的,都不敵。
禹司鳳隻覺得這一刻他快要瘋了,眼底是一片的猩紅,每一次呼吸,都像被炭火灼傷喉間一般的疼。
肝腸寸斷,也不過如此。
想要展翼給我一點溫暖,可他甚至都不敢去碰璿璣,在害怕,怕隻要輕輕觸摸到,我就會如一隻斷翅蝴蝶般,隨光消逝在眼前。
灰飛煙滅。
是神族的死亡。
徹徹底底,再無痕跡。
禹司鳳漆黑的瞳孔中布滿了痛楚和絕望,流下那一滴滴,一行行的淚,混合著血,滾落臉頰。
為什麼把她一個人留在魔域,為什麼沒有照顧好她?
恨自己。
禹司鳳從來都沒有這麼恨過自己。
褚璿璣也是……
她都沒來得及告訴我,能有我這樣的姐妹,是她一輩子最幸運的事。
我從未怪過她,可是現在.....我再也聽不到了。
無法喘息的壓抑就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死氣沉沉。
“騰蛇神君!”遠處跑來一個白色的身影,老遠就喊著騰蛇的名號。
那人走進了,騰蛇才看清他的臉,疑惑問道:“司命星君?你來乾什麼!”
“得了吧我早知道了,那本《魔天記》還是我給的。”
司命一把把他拉開,上前走到璿璣都麵前,恭敬地說道:“戰神將軍,神女她其實還有得救....…”
聽見我的消息,三人眼睛皆是一亮。
“若是真到了靈念全無的地步,寰宇天淵,再無方法幫她恢複三魂七魄,就算是天帝都救不回來。”
這要是讓他知道了,自己這條小命可就不保了。
司命拿出一本小冊子遞給羅喉計都,有些心虛地說道:“神女的靈念未全然散去,這是女媧大神留下來的《天心冊》,記載了如何找回的辦法,但是吧...…”
“但是什麼,埃呀你趕緊說。”
騰蛇最煩他要說不說的樣子,催促他趕緊的把話說完。
“這法子有個不好的地方就是,需要十分了解神女的人去找,而且找回了也可能會是個殘缺的仙靈,而永遠忘了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司命一口氣說完,都沒帶喘的。
“我去找。”
“我去找。”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禹司鳳和璿璣說出這番還不覺得奇怪。
“這件事情因我而起,星靈作為我的好朋友,我理應去找。”
“靈兒是我的愛人,找她是我理所應當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