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蘇州城的第一夜,是在官道旁的驛站度過的,第二天清晨醒來的時候,顧懷睡得極好,但他的表情卻像是在懷疑自己是否沒睡醒,滿是疑惑和不解。
“你是說,不走官道?”
他看著臉部線條很硬朗的李易,又看了一眼遠處桌旁幾個看過來的吏員:“他們定下來的?”
李易點點頭:“走官道就要從澧縣過,得繞一個大圈,如果走蘇水這條線...”
他拿出一份行軍地圖,在上麵點了點:“...就要省上幾天時間。”
顧懷沉默片刻,壓抑情緒,儘可能溫和地說道:“不過是幾天時間,何必趕這麼一點?走蘇水就要過倉山,這種世道,走官道這種地方才是最保險的。”
李易欲言又止,而桌邊的幾個人沒有誰回答他的質疑。
“我在倉山待過一段時間,”顧懷頓了頓,“那裡是有過山的路,但也有山賊我向你們保證,走倉山或許不會有事,但走官道一定不會出問題。”
幾個吏員中有人回頭看了一眼,就像在看那些隨行護衛的士卒,想要表達的意思也很清楚,大概就是你有什麼資格讓我們給你解釋?
等到他們全部起身走向馬車,顧懷看著歎了口氣準備下令的李易,說道:“你真打算聽他們的?你知不知道這個世道有多少老百姓活不下去跑進了山裡?倉山那種路,隻要有一個大寨尋到了蹤跡,幾十個人就能把我們全屠了而且這裡有護衛,還有一輛馬車!他們絕對會以為這一票值得乾。”
“他們不會聽你的,也不會聽我的,”李易戴上頭盔,“我接到的命令就是以他們為主...畢竟我隻是個當兵的。”
顧懷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眼神仿佛在詢問你們十幾個人手裡提著刀子,乾嘛要聽這幫隻為了能早幾天回來,就抄近道鑽林子的白癡說話?
李易欲言又止,卻終究沒有再說話,隻是指揮手下士卒上馬護行,而顧懷上了馬車後,麵對著幾雙冷漠不善的眼神,也沒有再開口。
鋥地一聲,顧懷拔出那把一直背在背後的柴刀,擰開水壺,拿出塊磨石,開始沉默地磨礪刀鋒,當他意識到自己沒辦法扭頭就走,也沒辦法改變這幾個人決定的時候,下意識地便要開始為自己尋找一些安全感。
柴刀可以用來劈柴讓小侍女燒火做飯,自然也可以砍人,當初在山裡的時候顧懷就發現柴刀算是最順手的武器,所以進城之後立即就搞來了一把,小侍女平日總是把這刀磨得鋥亮,但此刻顧懷顯然是想把它磨得再亮一些...至少可以平靜心情。
這樣的動作倒是讓想要冷笑出聲的吏員怔了怔,然後不自然地移開目光,關於顧懷的身份,他們是知曉一二的,知道是算學出眾,所以才被某位官員推薦進這件事情,不過那位官員顯然地位不高,不然也不會讓自家子侄摻和進這種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