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夜色下的城牆上,滿臉大胡子的丘城縣令閔文滿臉憔悴,再不複守城初期猶有餘力的模樣,對著身後的幾個屬下開口:
“守城已逾一月,城中青壯死傷慘重,軍糧也無以為繼,諸位覺得,這丘城,還能守多久?”
大魏地方屯兵,是由總兵下轄把總領兵的,丘城城小,但卻是兩浙和蘇州之間的戰略要衝,所以此地常年駐紮著幾千人的士卒,開戰初期,丘城總兵聽說起義軍來攻,便興衝衝地帶兵出城想立奇功,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領兵守城一事,自然也就落到了閔縣令這個文官的頭上。
此刻心力交瘁的他,倒是想罵罵那個北方軍伍出身的武夫總兵,真以為自己是鐵打的?真有那麼看不起叛軍?這下可好了,他被密密麻麻的叛軍圍死倒也算了,還連累得丘城也落到這個下場。
若是他不把城中守備力量全帶出去,他閔縣令何必要動員城中青壯守城?何必隻能眼睜睜看著賊寇攻城,卻連一點反攻的機會都沒有?
平日欺壓士卒,貪墨囤田也就罷了,但要是害得丘城也丟了,整個江南就真要糜爛一片。
夜風吹在鐵甲上有些微冷,閔縣令身後的兩個把總對視一眼,一人便道:“大人,敵軍人數雖多,但戰力欠佳,又全師疲敝,依我看,再守上半月是沒問題的...總不能投降不是?”
“是啊,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但再守半個月,又有什麼意義呢?”閔縣令搖了搖頭,“丘城城小牆矮,雖有倉儲,但人力卻終有時儘,既然遲遲不見援軍,蘇南其餘城池必然也是相同處境,而叛匪必然是已經繞過丘城,在後方設阻了,不然怎麼也不至於一個月不見有人來援。”
這下除了兩個把總,連幾位同上城牆的文官都有些茫然了,這位白日間還滿臉殺意唾沫橫飛的縣令,到底想說什麼?投不能投守不能守,說出來不是損士氣麼?
“所以本官思來想去,最後也隻能想出來一個法子,才能破此死局。”
這話一出,眾人愕然之中紛紛露出喜色,守城一月以來,閔縣令毫無疑問證明了他不是個趕鴨子上架的廢物,雖然是文官,但對於軍伍很是了解,團結青壯整理儲備,白日守城夜晚巡視,幾乎都做到了完美,此時他說有破局的法子,喜悅之餘,還是有些遲疑起來。
“還請縣尊明示。”
“破局?城外叛匪不下一萬,城中守軍隻有兩千,還得算上傷兵,連守城都有些無力...”
“城中青壯多有怨言,甚至還起了流言,說這般死守不如放叛匪入城,以免日後破城之禍,此時圖變...”
“不必多言了,本官已下定決心,”閔縣令轉身開口,那張黝黑的臉上小眼睛裡滿是決意,“本官身為朝廷命官,與爾等一樣,食朝廷俸祿,自當為朝廷分憂,投降一事,從未設想!”
“堅持守城,士卒疲憊,青壯畏懼,倉儲漸空,器械不足,彆說半月,十天都夠嗆!到時候一朝城破,你我一死便問心無愧報效朝廷,這城中數萬百姓怎麼辦?怎可將他們棄於叛匪刀斧之下?”
他大踏步走到眾人身前,拔刀出鞘,明晃晃的冷光中,隻剩下他斬釘截鐵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