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了清晨時分,巷弄的霧氣漸漸散去,李府朱漆都有些掉了的後門輕輕打開,一顆小腦袋探出來警惕地打量著四周,確定沒有情況後,才回頭喊道:“顧懷,沒人了!”
另一顆腦袋從她上方探出來,發現確實沒人之後才鬆口氣,然後又罵道:
“他媽的神經病...這兩天都有人來翻垃圾簍了你敢信?”
終究還是小看了這年頭的詩詞文化,寫首好詩詞果然比什麼都來得重要,要是能流傳千古那種,毫無疑問就能讓一個原本無人問津的贅婿擁有如今的待遇。
落魄寒微士子堵門投拜帖算什麼?那晚詩會被眾人圍起來多喝了點的他來了興致展示了一下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空的瘦金體,第二天就有人去翻李府後門的廢紙簍找他的字帖!
就更彆提各個青樓的花魁送來的信件了,無一不是邀他過去一敘的,那信上麵居然還帶著隱隱的體香,擺明了就是告訴他隻要來了發生點什麼也不是不可能。
這一切看起來瘋狂,倒是也有跡可循,畢竟顧懷雖然當了贅婿,但怎麼也是士子出身,再加上之前沒怎麼露麵,其他人對他也沒什麼惡感,而且一上來就立了個淡泊名利的人設,和其他士子沒利益衝突,又有楊溥站台其餘主評做個順水人情誇得賣力氣...這才是導致一切發生的原因。
這種追捧讓顧懷瞠目結舌的同時對某個老頭的咬牙切齒又深了幾分,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他好不容易帶著小侍女在蘇州城裡苟了這麼些日子,結果死老頭輕飄飄幾句話就讓他破了功。
還好一切都有消退的跡象,寫的詩詞再好,中秋夜的熱度過去了提起的頻率也就降了下來,雖然有好事者想要捧殺給他安上個什麼大魏詞聖的名頭,但奈何這家夥那一夜之後壓根沒在人前露過麵,請帖拜帖一律當沒看到,自然也就不存在被捧殺的可能性。
但終究還是被膈應到了,以他這段時間對老頭的了解,做這種事情肯定沒安什麼好心,接下來的日子真就得夾起尾巴做人。
不過這麼名揚蘇州之後確實也少了很多麻煩,比如那夜那麼多人看見他出現在詩會還寫了首千古絕句,不在場證明自然就牢靠了許多,這些天因為錢府的凶案鬨得雞飛狗跳的蘇州城裡根本沒人找上他,至於王五...反正他是不知道王五這廝是怎麼做到沒個路引還能在蘇州城裡犯事,事後不被抓還能幫他乾活的。
這廝確實比想象中有用...
胡思亂想著推開後門,顧懷走到巷子裡伸了個懶腰,朝著身後的小侍女說道:
“書院那邊停了課,中午我就不回來吃飯了,王五那邊有點忙,我得去盯著點進度,你記得昨天的冷飯就彆吃了,我看拿來喂雞就不錯。”
“可還能吃哩...”
“瞅你那寒酸樣!跟你說了多少次,咱們現在是有錢人了,彆總摳得慌,一頓冷飯不吃就能變成窮鬼?”
清晨的陽光裡,小侍女點點頭又搖搖頭,扳起指頭算起來:“少爺咱們現在還剩二十兩,還是王五昨天來要錢我說沒有才留下的,你還說最近要多練字所以要買一套新的筆墨紙硯,還有之前答應我的兩盒胭脂...”
顧懷的身子晃了晃,某種熟悉的窮鬼氣息又回到了他的身體裡。
他沉默許久,嗓音微啞:“那你記得給我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