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新入宮了兩位娘娘,佛主有吩咐,今日早間不議事,”宦官躬身回道,“天師恐怕要再等等。”
徐輝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起兵才兩年,原來那個雄心壯誌仿若亂世梟雄的佛主,如今也變成了不願早朝的君王,從一年前防線穩固開始,這座宮城就變得越來越繁華,如果說徐輝一開始還覺得佛主沒忘記起兵的初衷,還會繼續推翻朝廷讓白蓮降世,那麼後來宮城裡越來越多的娘娘,乃至出現的宦官,都在告訴他坐在高位的那個人已經變了。
但事已至此,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他跟隨宦官繞過一處處亭台樓閣,看著那些對大魏宮城精心的模仿,總覺得心底有一塊石頭一直往下落,卻怎麼也落不到底。
偏殿裡三道身影在輕聲議論著什麼,見徐輝來了,這三位白蓮教中舉足輕重的天師都止住了話頭,而徐輝落座後,也隻是沉默地閉眼等待。
沒有上位者喜歡手底下的人鐵板一塊,哪怕起兵之前大家都是一個縣裡長大的弟兄,哪怕此時的私交再不錯,也不要在佛主麵前表現出來,天王在外帶兵,還不用顧忌這些,而他們這些仿若掌權文臣的天師,還是刻意地保持距離為好。
想到這裡徐輝不由感到一絲悲哀,隻是短短的兩年,但一切都已經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一直等到茶水都換了三盞,那片屏風後才響起了腳步聲,身軀胖得已經看不見脖子的佛主慢慢走出來,坐在了那張高大的椅子上。
沒有說什麼不必多禮的話,神色有些疲憊的佛主等徐輝四人行完教禮,才端起一旁的茶杯漱了漱口:“什麼事?”
最年輕的天師語氣沉重:“佛主,前麵有消息傳回來,京城來的禁軍,已經到宣城了。”
他沉默片刻,補充道:“貼的布告上說是十五萬,但根據探子的消息,應該不過五萬。”
大概是才從溫柔鄉裡掙脫纏綿,已經四十多歲的佛主揉了揉太陽穴,越發煩躁了些:“前線有沒有問題?”
年紀稍大,穩重些的天師開口道:“應該沒有問題,雖然沒能拿到那種天雷的製造法子,但那種東西,隻有第一次遇到的時候才最有效,守城是無礙的,我...臣已經往寧國傳了三封信,請張天王務必做好準備。”
“那不就行了?”佛主擺了擺手,“連禁軍都掏出來了,說明朝廷現在已經窮途末路,隻要前線不出問題,再等個一年半載,就可以考慮北上了,嗯,就先這樣...”
輕描淡寫地將軍國大事決定下來,佛主準備起身回後殿,一直沉默的徐輝抬起頭,突然發現自己很難從那道肥胖虛弱的身影上看到當初那個雄心壯誌的佛主。
他踏出一步:“佛主,臣覺得,建國一事,是不是再等等?如今朝廷忌憚遼國,才沒有傾儘全力平叛,如果咱們在兩浙建國,便要變成朝廷首先要處理的心腹大患,到時以一地之力怕是不足以...”
他打了個寒顫,對上了沒有轉過身,卻冷冷從肩膀上看過來的視線。
當佛主和當皇帝,好像並不難選。
“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臉色蒼白的徐輝低下頭,再不敢發出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