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夏日的味道越來越重,原本明媚的陽光也帶上了一絲燥意,在江南廣闊的千裡平原上,處處可見在田間耕種的老農,偶爾摘下頭上的鬥笠抹一把汗水。
而在兩浙邊界,宣城與寧國交界的地方,新一輪進攻再次開始了。
不同於之前的小打小鬨,南下平叛的主帥趙軒調集了附近所有的兵馬,算上征調的民夫,差不多十萬人開拔到了寧國城下,而在城牆內,已經提前得知消息開始準備守城的叛軍也有四萬餘眾,在四月十九第一縷陽光照射到寧國城牆上時,慘烈的攻城戰開始了。
沒有一絲一毫的試探佯攻,也沒有任何的緩衝,戰爭一下子進入了最為血肉橫飛的階段,如果換做野外遭遇戰,士卒們可能還會主動撤退,但換到攻城戰,前方是高大的城牆,後方是持著刀領了死命令的督戰隊,要麼拿著武器去爬城牆進行最為原始慘烈的搏殺,要麼死在自己人手上吃夠了教訓的趙軒這次沒有給他們任何可以逃跑的地方。
攻城和守城器械的較量,先登營和戍衛卒的廝殺,挖地道、撞城門、天雷對炸,雙方主帥甚至親臨前線,一個按著刀柄在城牆上巡視,一個站在弓箭射程之外堪堪幾步的地方負手而立。
看起來江南局勢,儘皆係在了這一戰上。
當然,不是沒有被征調過來的武將提出異議,這樣的打法簡直是拿人命去填寧國的城牆,而且還不一定能填滿但趙軒這次並沒有像以往一樣和氣,而是直接連砍了三個試圖縮到後方的地方將領,明明白白地告訴所有人:
這一戰沒得商量。
甚至連守城的叛軍也被這種打法帶起了一股寒意,刀砍鈍了,金汁燒不過來,試做的天雷一顆都沒剩下,所有的守城器械一刻都沒有停歇,依然不能讓那些紅著眼噴濺著口水的士卒停下腳步,寧國城牆上下這一刻真正地成為了絞肉場。
但朝廷大軍還是沒能越過城牆,哪怕他們第二天就拉出了十幾門大炮這種新式武器的出現毫無疑問帶來了第一次看見天雷時的震撼恐慌感,但很快守城叛軍就意識到這種東西轟不開城牆,隻能落在城頭上帶起一片血花肉沫,堪堪能讓雙方的戰損看起來不那麼巨大。
沒人知道這一場攻城戰的結果會是怎樣,是朝廷大軍越過寧國防線挺進兩浙平原,還是白蓮教叛軍成功守下,爭取來最為可貴的一兩年建國時間,然後和北方的遼國一起蠶食完大魏的最後精氣神。
但起碼雙方現在都毫無保留地賭上了一切,城牆上的白蓮教第一善戰郭海郭天王,城牆下的大魏二皇子趙軒,都在沉默地等待著用人命拉鋸的階段過去,真正可以決定勝負的時刻的到來。
而在百餘裡外的黟縣,換下了那套儒衫,穿上了輕質鎧甲,跨上踏雪的顧懷,深深地望了一眼這個方向,然後舉起了手,輕輕握拳。
五千個士卒,五千匹馬,在他身後轟然踏步。
“出征!”
......
事實證明,半個多月的訓練,已經足夠這些新兵們習慣在馬上奔波,而這種一縣民壯儘出征的格局,也讓軍隊士氣達到了新的高度不需要天長日久的磨合,也不需要聽懂天南地北的口音,同一個隊裡有可能是從小一起和泥巴玩的發小,也有可能是叔侄兄弟,血緣和鄉土的紐帶讓這些人緊緊抱團,為了那份軍餉提起製式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