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漳是三國故城、六朝古都,後來雖然不再那麼繁華,但至魏朝,仍下轄七鎮十三寨,民戶過兩萬,共計七萬九千餘人,地方戍衛士卒七千六百七十七名,騾馬共計四千三百四十二頭,烽燧十七座...”
臨漳縣衙內,正在彙報的是當地的縣丞,縣令下獄,他便是地方上的最高官員,此時的他硬著頭皮站在堂下說著當地的情況,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坐在上首的顧懷認真地聽著,不時點一點頭,倒是覺得這位雖然是倉促接替,但對地方情況如此清楚,是個用心做事的人,不由有些滿意。
錦衣衛的密報裡,並沒有提到這位縣丞的名字,不排除是藏得太深錦衣衛倉促之間沒能查到,不過還是有一些其他的問題,但顧懷進了河北,不可能到了每一個地方都要把積弊清理乾淨,那樣的話地方行政就要完全癱瘓沒人做事了,眼睛裡能容得下一些沙子,是楊溥教給他的治政理念之一。
大堂上,臨漳所有的官員小吏噤若寒蟬地在兩側站著,目不斜視,那兩位檢舉縣令的小吏也赫然在列,隻是和其他人的畏懼瑟縮比起來,滿麵紅光的他們就顯得精神多了,等到縣丞彙報完畢,顧懷點點頭誇獎了幾句,其餘官員小吏又繼續上前,將臨漳轄區內各自負責的情況逐一彙報。
之所以聽得這麼仔細,並不是因為顧懷要在臨漳做什麼大事,這裡是河北的最南端,離京城不遠,不適合作為改革的發起點,他此刻是在將河北的實際情況和自己之前從書籍卷宗上了解的相互對應,然後先用雷霆手段將這一片區域整頓,等到李易的大軍到來,才繼續北上,去往那已經被打成白地的地方大展拳腳。
就這麼一直聽到了下午,顧懷才讓他們退下,城中為了迎接他本來已經備下了盛宴,但顧懷卻不打算去,兵災也是災,大災之年無數流民在這個冬天掙紮求生,要他去和一幫官員士紳舉杯同樂,他做不出來。
他在大堂閉目沉思片刻,一名未著飛魚服的諜子走進來,並沒有打擾他,靜靜地站在一邊等待著。
“招了?”
“是,貪墨公糧十七萬石,白銀四萬九千兩,已經派人守住了。”
“一個地方縣令,做了幾年官,便可以攢下這麼一份家產,”顧懷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偌大河北,到底有多少公糧金銀藏在了官吏的家裡?來河北之前沒要到錢,看來這錢還是得從這方麵想辦法。”
他站起身子,負手踱步:“臨漳守將張俊在哪裡?”
“據說是巡視地方武備,尚未回城。”
“巡視地方?是心虛吧,”顧懷搖搖頭,“兼並屯田,虛報人數,克扣軍餉,夥同縣令驅逐流民,犯了這麼多事,以為躲起來就能熬到我走?去告訴他,要是再不來負荊請罪,彆怪我在這裡動刀兵!”
“是!”
“再把消息放出去,黃河以北,邯鄲以南的州縣,手腳不乾淨的官員將領,我要看到他們的態度,要是不能讓我滿意...”
他的語氣冷下來:“那就彆怪我幫他們體麵。”
......
安陽。
縣衙的後堂裡,桌上的菜肴嫋嫋地冒著熱氣,可坐在桌邊的幾人卻一點也沒有動筷子的念頭,反而一個個的臉色都像死了親爹一樣凝重。
“那位經略使,是真的動手了?”
“據說剛進城門,還沒到飲宴的酒樓,就讓人拿下了陳文斌,”安陽縣令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悶下,“牽連的官吏有七八人,買賣官糧的士紳更是有四五家一個沒落地進了大獄,抄出來的錢糧就那麼明晃晃地運進了縣衙。”
“他是真的不怕引眾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