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去又能怎麼樣呢?再過一個像這樣的新年?
老蒼頭身子的顫抖停了下來,他抄起了長矛,舉著它的模樣滑稽而又可笑,像是舉著糞叉,張開的嘴裡口水飛濺出來,朝著那些越衝越近,已經拉開弓箭準備第一輪齊射的遼人,狠狠嘶喊:
“操你們的媽!”
......
遼人的騎兵洪流,很快就與那座低矮的城門迎頭撞上,和蕭弘預想的一樣,甚至都不需要動用從魏人那裡繳獲的天雷,這座原本是衛城的潦草城池就這麼破了。
他身處中軍,遠遠地看著遼人騎兵沿著破開的城門衝進城去,不斷有慘叫和火光湧現,心頭滿是複仇的快感。
他知道那個人就在城內,也知道那個人之前所有的試探布局都是想引他主動進攻,所以他真的就來了,隻不過是比對麵那個人預想得晚一點。
他現在會是個什麼表情?是不是剛剛才飲過酒,和手底下的將領們一起慶祝了新年,然後摟著某個女子入睡?當他以為自己不會咬那麼愚蠢的餌食,遺憾地放鬆警惕的時候,自己再上門給他個驚喜,他是不是也能體會到,自己當初在京城城下撞得頭破血流時的後悔與無助?
這是魏人新年的第一天,很適合做他最後活著的一天,蕭弘想道。
軍令一條條地下達,一支又一支騎兵衝入城內,開始對那些魏人揮起屠刀,一切就如預想中那般完美,魏人放鬆了警惕,這座原本就潦草得可笑的衛城完全沒有防備,原本可能還需要一場血戰才能殺儘的城中過萬士卒,如今隻能在黎明之前的黑暗裡倉皇無助地奔逃死去。
蕭弘揮了揮馬鞭,整個中軍也開始緩慢壓上準備入城,給這場戰爭畫上句號,在通過城門時,一個蓬頭垢麵穿著破襖的老卒躲在路邊裝死,伺機揮舞長矛向他衝過來,然後被他一箭釘在了地上。
可笑。
回到熟悉的北方,熟悉的戰場,一切都變得那麼的順利,終於沒有了那些奇形怪狀的武器,也沒有了莫名其妙的敗仗,那個曾經打敗自己的人,終於被自己堵在了這座土城裡,即將淪為自己的俘虜。
他暢快地想著這些,然後他就聽到了前方回報的軍情。
衝入城內的遼人騎兵確實沒遇到像樣的抵抗,他們順利地衝過了東城,沿著街道反複衝殺,甚至還將一整片的軍營拔掉,可當他們衝到一片空曠的民居時,突然從前方兩翼衝出大片的士卒,堵住了繼續衝鋒的道路,與此同時,另一批士卒從民居中湧出,切斷了他們的退路。
這種情形任何一個打過仗的人都知道是什麼,兵法上叫做圍殲,通俗點說就是埋伏,某些人更喜歡說成是包餃子。
但奇怪的是,那些沒有入睡,等待了許久的士卒並沒有發動進攻,他們堵住了城內狹窄的路,沉默地等待著什麼。
然後遼人就看到周邊的民居伸出了一支又一支火槍,那些神機營的士卒們以民居為據點,開鑿槍眼,從屋頂屋內甚至街道上的路障後開槍,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從各個方向向著包圍圈裡的遼人前軍發起了射擊。
這一招確實有效,前軍儘是騎兵,在民居之間無法移動,站在高處的神機營把他們當成了活靶子,從容地裝藥、瞄準、射擊,遼人瘋狂地揮舞馬刀,舉起弓箭,但並不能對神機營造成有效殺傷,在那片被圍困的區域內,每一秒都有許多遼人死去。
“這就是你的打算麼?”身處中軍的蕭弘輕聲自語,“同樣的當,我怎麼會上第二次?知道你來了的時候,我就在防著這一招。”
軍陣讓開道路,已經完成著鎧的重騎兵出現在了欒城的街道上,可以預見的是,當他們開始沿著街道發起衝鋒,那些由步卒組成的包圍圈,就會像被滔天洪水衝擊的堤壩一樣四分五裂。
地麵開始震顫,五百名重騎兵已經開始了提速,可就在這時,已經入城的中軍後方,響起了喊殺聲。
“將軍,後軍遇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