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懷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片原本可以供養整座城池,卻因為水源不足時常乾旱,以及種植不當導致土地鹽堿化肥力下降的土地時,那個一開始出言的老農般的官員也在觀察他。
這位官員的官職是邢州同知鄭功,七品的官職,跟眼前這位三品大員或者在場的大多數官員比起來,他都算是芝麻綠豆大的官。
但這並不妨礙他用一種審視的目光去看那個年輕人,因為在這幾天的同行巡視中,他發現這個年輕的伯爺和他見過的大多數官員都不一樣。
大魏的官員,向來都是講究個但求無過不求有功,新官上任,隻要前一任的架子勉強還能用不出問題,也就不需要去改,大魏的北境也就是河北積弊太多,每一個來到此地的大員,不管之前是懷著雄心壯誌還是得過且過的心思,往往到了最後都隻是象征性地做點事情拿點政績然後就風風光光地離開,隻留下一整個河北繼續爛下去。
他不知道朝廷為什麼會派這麼一個年輕的人來經略河北,那天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官員,就很悲哀地覺得河北這次可能真的沒救了。
可這幾天一同走下來,從城池到荒郊野外,從府衙到民居,從密林到耕地,他意識到這個年輕的伯爺是真的在打算做些什麼,這種感覺很明顯,他當年沒中第入仕之前,是在老家真的種了好些年地的,到河北上任之後,又經常四處指導農耕,考察水利,在這個過程中不知道見過多少人,到底是不是想要做點實事,他真的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讓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絲期待與緊張,因為河北是真的太需要改變了,他雖然沒有這樣的權力,但眼前這個年輕的伯爺有。
如果他能再多問問...
“本官明白了,河北不僅是因為常年打仗,沒人種地,還因為易發水患,地理氣候等等因素,才導致需要朝廷年年調撥糧食,是麼?”
穿著公服的鄭功拱手道:“正如大人所言。”
“看你對河北農業所知甚多,官至何職?”
“下官邢州知州鄭功。”
“對於河北現狀,你可有什麼建議?”
鄭功心中一喜,隻感覺有些口乾舌燥,幸福竟來得如此突然:“若要大興河北農業,不過三事而已:其一大興水利,興修堤壩、水閘、灌溉渠,以調節水量,防洪抗旱;其二推廣水稻、占城稻,多設淤田,下官前些年已經考察過了,若是大力種植水稻,不僅可以提高產量,還能改善土地,提高肥力;其三則是因地製宜,規劃作物,之前河北缺糧,所以每家每戶不管身處何地都在種糧,若是能讓一些地方多種棉麻等物,就可以讓農戶增加收入,如今南方那邊正在高價收購棉麻,大力推行之後種出來的不用發愁賣,還能讓更多商戶來到河北...”
他越說越興奮,絲毫沒發現身前的顧懷臉上神情越來越微妙,也沒發現身後的官員們紛紛愕然,不明白這個官員為什麼能在農業一事上說這麼洋洋灑灑一番話,簡直像是之前就打好了腹稿!
等到他好不容易停下來喘口氣,卻發現顧懷正在微微搖頭,不由五雷轟頂一般顫聲問道:“大...大人,可是覺得下官所言太言過其實?”
“不,”顧懷笑著說,“我隻是覺得還不夠。”
他站在田壟上,看著眼前幾十位來自各州各縣的官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