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天開始,派個得力的錦衣千戶帶人在這裡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我要知道他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如果有任何風吹草動,我許你先動手再上報的權力。”
宅邸之外,走出朱紅大門的顧懷麵無表情,看向隨行的清明:“再傳令武邑守軍南下二十裡,城內畢竟有王府不好立軍營,那就在城外屯兵。”
他還是太過低估趙綏的膽子,本以為過了半年他多少能看清些現實,但沒想到這家夥已經瘋了。
這個前太子甚至願意主動成為禍亂大魏的傀儡!以身入局來再和趙軒賭上一把,如果今天來的不是顧懷而是其他頗有野心的封疆大吏,說不定就真的會以趙綏為傀儡舉起反旗,占據河北爭奪天下。
這種誘惑太大了,隻要將趙綏這個前太子立為皇帝,起兵的合理合法性就都有了,眼下魏遼國戰剛剛進入修整期,如果數萬邊軍悍然南下如同當初遼人騎兵一般直奔京城,隻要能攻下,大魏的官吏百姓除了認下趙綏這個皇帝還能怎麼辦?
本來先帝駕崩後皇位的繼承就是不清不楚的事情,朝廷上也不知道還有多少隱下心思的太子黨官員,在所有人看來這都不會是造反,隻是兩位先帝血脈之間的家事,政權會以最平穩的方式過渡,甚至趙綏也可以在這個過程中嘗試擺脫傀儡的身份,真正地坐上那個位置。
隻可惜他遇到的是顧懷,隻可惜如今鎮撫河北的是顧懷。
這樣的趙綏,放任任何人和他接觸都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難怪趙軒要把他送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來看著,放到其他地方,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大魏豈不是要再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見顧懷臉色極為凝重,一旁的清明也不再吊兒郎當,拱手應下:“是,侯爺。”
考慮到錦衣衛如今在河北的體量,想要盯死一個藩王簡直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當初顧懷離京時將南鎮北鎮帶走了一大半,在進入河北後錦衣衛又發展了半年,如今職能幾乎已經輻射到了河北全境,雖然顧懷在收複真定後已經在有意地將監察職責轉給司法署,不搞政治恐怖,但事實證明要想讓河北安穩,錦衣衛依然是不可缺少的衙門。
或者應該把這個幾乎已經獨屬於顧懷的一半錦衣衛叫做親軍都尉府才對。
處理完齊王趙綏的事情,顧懷才抬步走向遠處等候的人群,那是冀州的本地大小官吏,這次顧懷從河間出行巡視地方,並沒有遮掩旗號,除了拜會剛剛就藩的齊王,也存了釋放某些政治信號的心思,畢竟河間一戰打完,接下來就至少有了一年的安穩時間,遼人在明年秋收之前都不太可能有什麼太大的攻勢,國戰暫止的情況下,也是時候讓地方上的官吏百姓安安心了。
可以把這理解為一場政治作秀,靖北侯的行轅大大方方地在河北巡視,就是為了告訴所有人接下來便是埋頭發展的時機,同時也可以敲打敲打那些從顧懷屠刀下活下來的官吏們,半年前才被打斷的手腳還不是該拿出來活動活動的時候。
而這一趟的終點站,便是顧懷一直沒能去看看的封地滄州清池了。
......
五月二十一,歸義。
這是遼國邊境的城池,正對著對麵剛剛被魏國收複的雄縣,兩城之間流淌而過的巨馬河成為了一道天然的國境線。
距離之前那一萬多遼人被魏國軍隊狼狽地趕回來,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月,這一個月裡邊境並沒有發生什麼像樣的戰事,但此刻的歸義城內,卻彙聚了許多軍隊。
不對,嚴格意義上來說,是雜兵。
遼國國境廣闊,滅了西夏後國力更是達到了巔峰,從草原到燕雲,他們幾乎控製了整個北方,理所應當的,臣服於遼國的民族與部落有太多,他們居於遼土,但並不是遼人,在一個月前遼國打了敗仗之後,朝廷便下了征召令,各個部落都需要出人出糧,來到邊境獻出自己的一份力。
當然,指望這些拚湊起來的雜兵打進魏境是不現實的,但這也是一種治國的手段,通過削減這些部族的人口,將他們的青壯送上戰場去當炮灰,那麼遼國境內就可以更加安穩一些,還能給魏人添堵,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