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權力,但也不想眼前這些人一直錯下去,她總感覺這一場在旁人看來神聖莊嚴的登基儀式,套在自己身上有些太過於古怪和不合適,尤其是想到那一天那個素昧平生的老婦人對於馬車裡的自己毫無雜質的憐惜與期盼時,內心便會升起些莫名的罪惡感。
然而這一次夏則並沒有重複地強調莫莫就是那個西夏的亡國公主,他隻是靜靜地站著,沉默片刻後,看向外麵的天空。
“不重要了,”他輕輕笑道,“雖然不是我預想中的結局,但也足夠了。”
他還是第一次露出這麼柔和的臉部線條。
官員們跟著他,走到了莫莫的身後,他們步伐穩健,神色肅穆,簇擁著西夏的新帝走向登基的高台,行進之間,莫莫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問道: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說我很像她,是像誰呢?”
夏則沒有說話,也好像是沒有聽到。
一直走到那片地毯下,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有些吃力地穿著繁重的帝袍,戴著鳳冠走上台階,聽著耳邊震天的歡呼與喊聲,他突然感覺有些恍惚,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
高中狀元的他騎著大馬,意氣風發地行過長街,在宮門前的那一個轉角,他看到了人群裡的她。
隻是一眼,就一眼。
他後來在京城尋覓了很久,可是世界原來那麼大,直到再一次看見她,已經是她入宮成為嬪妃的第二年。
老氣又俗套。
但又有什麼辦法呢?隻有經曆過的人才知道,有一天你會遇見一個人,然後突然之間整個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你當然可以選擇去遇見另一個人,但這世上那麼多美麗聰慧秀氣大方的女子,都不像她,更不是她。
後來啊,他隻能遠遠地看著,也許她都不知道,那個受陛下賞識飛黃騰達的狀元郎,曾經在宮門前看過她仰起的臉頰,也不知道他未曾娶妻,在許多個夜裡孤獨地畫著一幅畫。
直到遼國的鐵騎踏破西夏的國都那一天,窮凶極惡的士卒湧進了宮城,他奔走尋覓,找到了抱著女嬰的她。
“帶她走。”
“好。”
然後場景又變成雨夜裡被屠儘的小村莊,從千裡之外跋涉回來的他,瘋狂地在廢墟裡尋找著,卻隻找到了一片衣角。
後來是很多年後的魏國的京城,他走在街頭,想著不久之後的那個計劃,卻突然看到了一道穿著侍女服的、小小的身影,正挎著小竹籃,挽著頭發。
他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一如現在這樣。
像是給當初的那一眼畫上了一個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