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強大這個詞,還是很準確的,”顧懷沉默片刻,繼續說道,“這兩年魏國有很多人在說,遼國一輸再輸,現在河北的防線甚至已經反推到了遼國本土,北伐可期;而火槍和火炮也讓遼人再沒了之前的威風,長此以往,魏國贏下國戰隻是一個時間問題。”
完顏阿骨打說道:“難道不是麼?”
“不是,”顧懷平靜開口,“事實上遼國進入中原之後,一直在試圖從遊牧轉為農耕,所以這台戰爭機器染上了些灰塵,但毫無疑問的是,一旦有人試圖挖他家的地基,那麼他就會重新提起那把有了鏽跡的刀子。”
他轉過身,俯視著跪在地上的少年:“遼國的國境,幾乎是兩個魏國大小;他們放牧的部族,從東海到西域,不知道有多少;國戰打到水深火熱,那些草原上放牧的孩子都能提起手裡的馬刀所以我沒有他們那樣的樂觀,相反,這一年來越在河北折騰,就越是絕望。”
“侯爺明明一直在贏。”
“但就算是再贏十次,百次,也不能將遼人滅國,”顧懷說,“有生之年或許能把遼人趕回草原,可征草原這件事聽起來也未免太可笑了點。”
完顏阿骨打產生了些明悟,他抓住了這一番對話的要點:“所以侯爺留下了我的命。”
“是的,用常規的戰爭方式,需要很多年,也需要死很多人,才能達成我的目的,所以我需要一個人或者一個國家能分散遼人的注意力,給他們增加些麻煩,最好是能在給遼人下葬的過程中多填兩鏟子土。”
少年呆住了,他沒有想到顧懷會把自己提到這樣的高度,也明白了顧懷話裡的餘音自己和西夏一樣,是侯爺用來牽製遼人的工具。
“之所以告訴你這些,隻是讓你用這些時間好好想清楚看明白,自己處在一個什麼樣的位置,該做什麼樣的事情,現在把你放回去,再給你一千把火槍,看著你在東海的山林裡帶著一群野人打遊擊,對我而言實在沒有什麼樂趣,”顧懷說道,“既然決定要捅遼人一刀,那麼就該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位置,再捅深一點。”
完顏阿骨打的身子都有些興奮地顫抖起來。
如他所想的那樣,顧懷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如果有一個機會,讓你統合所有女真人,在東海長白山畔建立起一個女真人的國家,你會給它取一個什麼樣的名字?”
少年怔怔抬頭,卻因為陽光的原因看不清身前侯爺的臉龐,隻能看見一片陰影,他又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看見了在光線下變得金黃的大漠。
他堅定下來:“金。”
他重複道:“金國。”
顧懷沉默地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許久,他才微微點頭,走過了他的身側。
“好名字。”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