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了八月以後,入夏以來連綿的酷暑總算是開始消退,京城的夜裡已經微有了些涼意,提著燈籠的宦官在宮城間走過,看了一眼還燈火通明的內閣,想到陛下已經連著好些天沒上朝了,所有的事情都壓在那幾位閣老身上,不由有些擔心起了他們的身子。
就算是宦官,也知道如今魏國的平靜都係於那幾個人身上,他們一倒,之前那種風雨飄零的日子說不定就又要來了。
如今的內閣,除了首輔楊溥與次輔李仁,還陸陸續續提了四人入閣,如今的陛下並不昏庸,所以內閣裡自然再沒有了弄臣奸吏,俱都是有幾十年官場沉浮經驗的老臣,隻是這樣一來,內閣裡最年輕的閣老也有六十多歲,還這樣日以繼夜地處理政務...
宦官這樣想著,便準備去禦膳房催一催給各位閣老準備的晚膳,這也是陛下近來特意開的恩舉,就算日落各位閣老也不用出宮,忙完了便能宿在偏殿隻是他才轉了方向,便看見同樣提著燈籠的侍衛大踏步走了過來,身上的鎧甲輕響。
“西北軍情,八百裡加急!”
守在內閣門口的小黃門快步接過從宮門投進來的加急文書,捧著送入了內閣,幾位各司其職處理著各種文書的閣老難掩疲態,但此刻也被這消息吸引了心神,俱都將目光投向了最上首的那一位。
“西北?西北出什麼事了?”
“莫非是遼人在河北受挫,想在西北尋得勝機?”
“可那是西北!魏遼百年來從未在西北開戰,遼人又不蠢,怎麼可能在那裡動手!”
有閣老想起了什麼,眉頭微皺:“難道...是靖北侯?”
提到這個名字,幾位閣老的神情都是一凜,他們對於那位近年來在魏國風光無兩的年輕侯爺的觀感各不相同,但都對他搞事情的能力有所共識,可如今距離他鬨了一通京城被陛下懲罰性趕去巡視邊境也沒多少天,這怎麼又出事了?
該不會是他主動去打遼人吧,真是胡鬨!光是一個河北就緩不過來了,兩線開戰豈不是要把魏國拖垮?
宣紙摩擦和筆走勾勒的聲音沒有斷絕,隻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越發蒼老的楊溥身上,當看到他打開那份經由軍驛日夜不停從西北送來的文書後,那微微一挑緊皺起來,然後慢慢鬆開的眉頭,都隱隱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看首輔的表情,總算不是什麼壞事。
大概是察覺到了這樣的氣氛,楊溥沉默片刻之後,嗓音略有些沙啞地開口道:“都過來議一議吧西夏複國了。”
這個開場震得好奇心泛濫的幾位閣老都身子一抖。
西夏?那個亡國了十八年的西夏?整個西涼都被遼國占了,他們怎麼複國?他們怎麼可能複國?
“是西北邊軍,尤其是蘭州、渭州兩個軍司兵出長城,幫他們打下來的定州城,”楊溥繼續說道,“但也僅此而已了,靖北侯總算是沒有繼續摻和進去。”
聚過來的閣老們一片嘩然,他們剛才還在想那位靖北侯在西北又搞了什麼事情,沒想到下一秒就應了驗可他吃飽了撐的去幫西夏複國?西涼那個鬼地方,魏國跑過去摻和做什麼?
“簡直胡鬨!”有閣老氣得胡子都抖了起來,“西北局勢,牽一發而動全身,如今好不容易休養生息了半年,結果河北還沒打起來,西北先開戰了?!”
“該死,陛下是允了他巡視邊防整頓軍紀,按理說他確實能調動邊軍,可這種戰事,居然都不向朝廷報備一聲?他到底眼裡還有沒有朝廷,有沒有天子!”
“等等,靖北侯也許有自己的打算也說不定...繼續聽下去!”
“打算?能有什麼打算?他就是好大喜功!他就是走到哪兒哪兒就不安生!老夫這就去求見陛下,傳旨讓他回來!”